那个坐标轴成了生活不顺遂的一个发泄口,但其实在一路过关斩将中,我早已按照内心的想法,在人生的坐标轴上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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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坐标轴,15年后的今天,我还记得很清楚。理综试卷物理部分的这一页只有这一道大题,大题里有两个小问题,旁边就是那个坐标轴。题目要求,算出答案后把粒子的运动状态画在坐标轴上。
高一时物理对我来说简直就是雷区,一不小心就会掉到80分以下,这对门门课都在90分以上的我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在一次答出59分的卷子之后,我决定攻克它。也不知道是努力终于用对了方向还是量变终于等到了质变,高二后,物理成绩奇迹般地“止跌回升”。高考之前的二模、三模考试中,物理已然成了加分项,有时候甚至能拿到满分。
眼前的这道题并没有超出正常的难度范围。具体的计算过程,现在当然已经记不清了,印象中只记得没有一点磕绊地在草稿纸上洋洋洒洒计算了一通,然后得出了一个答案。
然而转头一看,我解出的答案,远超过了坐标轴y轴上的最高点。
6月初的浙江,马上就要进入梅雨季节。那时候的高中教室里没有空调,4个吊扇在头顶上呼呼地晃着,考场里充斥着一股闷热的气氛,这一下,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我抬头看了眼手表,时间还够。
再算一遍。
这次不知道是改了哪个步骤还是用了一个别的算法,算出来的数字进入了坐标轴给出的数值范围。应该对了吧,我心里想,毕竟这是高考试卷,不会这么不严谨,下面还有一堆生物题要做呢。我把这个答案画在了坐标轴上,翻到下一部分继续埋头答题。
两天的高考结束后,答案卷就发到了我们手上。我着急地翻到理综部分,找到那道题。
果然,改错了。
现在回想,高考确实给人一种奇怪的压力,也或许是当年我的抗压能力不好,明明考的内容和平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却总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本来十分确定的内容,却会再给自己加上三个大问号;考完后应该释然的东西,却会让人一直惦记。
那一年的高考,是出分后填报志愿的。早在高一,我就定下了要上北京的志愿,最想上的应该是北外吧。但是分数一出来就知道没戏了,离北外的提档线就差了几分。如果当时没有怀疑自己,如果没有改那道题的答案,如果别理那个坐标轴的高度,冲破它给的限制,按自己一开始算出的答案往上画……
如果,如果!
世间当然没有如果,只有自己知道的惊心动魄那一幕,成了人生路上的宝贵经历。北外虽然没了指望,但是北京还有那么多学校呢!最终,我选择了一所当时刚刚改名还不算大热的大学,因为分数足够,录取专业也是第一志愿。然后,就和大多数人一样,出远门上大学、毕业、就业、辞职、再就业。
尽管如此,当年的那个坐标轴还常常会在脑中闪现,引发的感想一直都在变。在大学里遇到挫折时会想,当年如果没被迷惑,没改答案,分数就够去北外了,那样的话应该就没有这些事了吧;毕业时会想,如果能从北外毕业,应该会更好找工作一些吧;工作后当别人投来不那么信任的目光时会想,如果我今天拿着北外的毕业证,别人应该全心全意相信你绝对是专业高手了吧……
然而人生就是那么巧,当年没去成的大学,后来借着比赛的机会好好参观了一把,发现还没有自己的学校大;这些年在工作中接触了不少我心仪专业的毕业生,从他们的讲述中,也不再感受到当年金光闪闪的吸引力。兜兜转转十几年后,最终我还是在北京落了脚,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工作。
回头看时突然发现,自己这么多年纠结的,早就不是当年是否该冲破那个坐标轴给我的限制。即使当年没有改错,未必能被心爱的学校和专业录取,即使这些都达成了,之后的一切也未必会让自己走到今天。那个坐标轴成了生活不顺遂的一个发泄口,但其实在一路过关斩将中,我早已按照内心的想法,在人生的坐标轴上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轨迹。
陆宇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