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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独白剧或是最合时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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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lking Heads》（新喋喋人生）真是名副其实。这部6月末登场的BBC新剧，每集只有一名演员，置身偶尔变化的场景，对着镜头喋喋不休。在剧荒的疫情时代，独白剧或是最合时宜的。但它仍比较鲜见，因为难度太高了。没有精彩绝伦的剧本，缺乏细致入骨的演技，根本无法让观众沉浸到半个多小时的独角戏里。好在《新》剧翻拍自英国著名剧作家阿兰·本奈特1988年自编自导的独白剧《喋喋人生》，有经典剧本打底，又汇集了一帮演技“大咖”，成功地为观众呈现了一部“教科书级别的神剧”。
老戏骨艾美达·斯丹顿在开场第一集就做了完美示范。她饰演一个愤世嫉俗的独居老妇人，每天透过窗户观察外面的世界，揣测别人的生活，然后以写信控诉来发泄自己无所不在的不满。在火葬场看到有人抽烟，她写信；在白金汉宫的人行道上看到狗屎，她也写信。当发现新搬来的邻居没有时刻陪伴孩子时，她开始持续不断地写信投诉邻居虐待小孩。直到有一天警察来告诉她，邻居夫妇时常出门是因为孩子住院，而就在不久前，那个孩子因为白血病过世了。叙述完毕，老妇人的脸上呈现难以描述的复杂表情，诧异、愧疚、伤感和崩溃交织在一起。她凝望着镜头，嘴角微微抽动，漫天的悲哀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涌出，将观众包围。
意味深长的微表情，恰如其分的肢体语言，身临其境的形容描述。如此才能让观众产生代入感，去体会剧中人的喜怒哀乐。
朱迪·科默在《她的绝佳机会》里成功演绎了一名不入流的女演员。莱斯利是个十八线龙套小演员，对表演充满热情，对角色理解深刻。但现实是她只能在色情电影里被迫卖弄性感。而这个微不足道的角色，还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经历被藐视、被潜规则后才得到的。拍摄结束后，莱斯利对着镜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点头微笑：“表演的本质即奉献。”
莱斯利的眼中有泪光闪烁。观众难免疑惑，莱斯利未尝不知自己遭遇不公，只是为了成就梦想而故作天真地自我安慰吧？但《新喋喋不休》不会给你确定的答案。相反，它通过简洁的台词和戛然而止的镜头，把解读和沉思留给观众自己。
比如《糖罐里的薯条》。72岁老母亲陷入黄昏恋，同一屋檐下的儿子格雷厄姆非常不满。终于有一天他可以幸灾乐祸地告诉母亲，那个男人有妻有女欺骗了她。母亲报复般地嘲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车库看什么杂志，象棋？一丝不挂的象棋男！”格雷厄姆冷静地回道：“去睡吧，别忘了关电热毯！”一带而过，但观众顿时心知肚明，原来老母亲不过是一直假装不知儿子的秘密而已。又比如《西班牙花园之夜》。家庭主妇霍克尔太太讲述一起凶杀案。“我问，警察还没来过吧？她说，还没，怎么了？我说，没什么。但是，水槽里有一副手铐。”霍克尔太太沉默地转过头去，音乐响起，镜头变暗，下一秒已切换到另一个场景。但观众仍停留在手铐的画面想象中，毛骨悚然。
12集，每集都是一个灰色惨淡的人生故事。被儿子骗走积蓄的老人，处心积虑却一场空的古董店老板，犯了禁忌之爱的母亲，无辜保守外表下的恋童癖……不同的悲剧，但贯穿着一个共同的元素：孤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掩藏着真实想法，人际交往寥寥，找不到沟通途径，只能坐在逼仄的空间里一个人絮絮叨叨。但他们又不表现出孤独，甚至有时会面带微笑倾诉。“我不想让你觉得这是个悲剧故事，我不是个悲剧女人，不是那种人！”连喝咖啡都开始觉得贵的穆丽尔太太笑着摇头说。“呼吸里带着哨声？呵呵，很多人都那样。”得知丈夫是衣冠禽兽的霍克尔太太不停地摆弄着手里的衬衣，皱着眉头笑起来。
在这个意外和变化接踵而至的时代，BBC选择重启《喋喋人生》，或许是期待特殊背景下，习惯了视觉轰炸的观众能更容易理解这部独白剧。就像艾美达·斯丹顿在第一集结尾的那段独白：“有时候布里奇特会在半夜醒来，尖叫着，她梦到了她杀死的那个孩子。我会过来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直到她睡回去。我的钟在走动，我可以听到风声穿过操场的树间，也许下雨了，我坐在这里，我很快乐。”
人生孤独，有时候除了笑着直面，竟别无他法。
林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