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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9月02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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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观

关注法治,闪光灯灭了还有探照灯

秦珍子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20年09月02日   06 版)

    名气是一种很坦白的存在,它常常用数字说话。在社交媒体的助力下,多少人看你、爱你、谈论你,一目了然。

    8月31日,一位女演员完成了一次“广告”。她并没有推销某种商品,而是将超过1000万人,带进了中国庭审公开网的直播间。

    这天早上,女演员谭松韵只代表她自己——一起交通肇事案受害者的女儿。

    2018年的最后一天,下午6点半,谭松韵发了一条“跨年”微博,配上两张笑容甜美的照片。这一年她参加了6档收视率不错的综艺节目,主演的网剧“上了星”,在知名卫视频道重播。

    两个月后,她才重新出现在微博中,表示“我会好好地让大家和妈妈安心”。据媒体报道,2018年12月31日晚23点,谭松韵母亲遭遇车祸,后经抢救无效去世。那晚谭母的两个同行友人也被撞伤,根据四川省泸州市叙永县公安局的通报,2019年1月2日,嫌疑人马某在家属的陪同下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

    回溯当时的报道可知,这起案件获得公众广泛关注。强光照射的地方格外醒目,也可能刺眼。有不少网友批评,谭松韵在用母亲的不幸进行炒作。也有自称知情者表示,肇事者判了十年刑,谭松韵很不满意。

    键盘侠的热情总是来得凶猛,去得潦草,一段时间以后,这起案子便无人再提。直到2020年8月31日,该案在叙永县人民法院开庭,庭审通过网络直播形式向公众公开。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法院法庭规则》第十一条,依法公开进行的庭审活动,具有公众关注度较高、社会影响较大、法治宣传教育意义较强情形之一的,法院可以通过电视、互联网或其他公共媒体进行图文、音频、视频直播或录播。

    目前尚无从得知,到底是哪一种“情形”促成了这次直播。庭审持续了9个半小时,针对刑事部分,公诉人以“交通肇事罪”起诉嫌疑人马某,谭松韵则是该案民事部分的原告之一。

    在中国庭审公开网的页面中,和大多数同类案件一样,该案只冠有“交通肇事罪”标题,跻身长长的直播列表内,很容易被忽略。点开链接可见,视频框架下方提示的播放次数是“1000万+”。同一天直播的其他交通肇事案件庭审,几乎没有一起播放次数超过1000,最低的只有100多次。同是在最高人民法院下属的这家网站中,聂树斌案播放量“400万+”,乔丹商标争议纠纷案播放“600万+”。

    谭松韵的名人效应显露无遗。有网友称,从上班就开着直播,一直到下班才关掉。

    有媒体发布了一段谭松韵出庭前的视频画面。这位在影视剧中总扮演阳光、可爱角色的女演员一袭黑衣,口罩遮面,低头不语,步履匆匆地踏上法院台阶,形象与日常形成强烈反差。有粉丝立即怒火中烧:“人血馒头吃够了吗”“给明星留点私人空间”……

    这话有失公平。根据刑法,交通肇事罪属于危害公共安全罪,该案是公诉案件,与公众利益相关,又曾因当事人身份引发关注与争议,法院公开庭审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值得赞许。自古以来,名人上庭,不管是作为原告还是被告,从来不缺“闪光灯”。在这强光里被怜爱,也在这强光里被扒开。哪能只享受名气的慷慨,不伺候名气的恶习呢?谭松韵比敏感粉丝想象的更勇敢,她知晓庭审直播,在委托代理律师的情况下依然到庭、发言。事故发生的过程被反复讨论,交通监控录像再次播放,撞了母亲然后逃逸的嫌疑人就在眼前,这个女子需要直面的伤痛可想而知。

    她的现身引发围观,但这围观并非只有“热闹”可看。

    “因逃逸致人死亡的,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对于自首的犯罪分子,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酒驾是从重情节”……庭审登上微博热搜,讨论这一话题的网友,纷纷引用着刑法条文。与此同时,人们分析警方的证词,对“关键性证据”的遗失提出质疑。

    这些不就是“公开”的“初心”吗——服务公众,不畏监督。当然,与人类任何一次围观审判的情形相似,有人在高声喊着杀了他,有人在私下煽动情绪、传播谣言,但不要紧,一定有更多人在谈论证据,引用法条,更多人怀抱着善意关注那个失去母亲的年轻女子,同她一起期待公正的结果。

    “在这个时代,舆论已经不能左右司法。”谭松韵的律师在法庭上说道。被告马某也屡次呼喊着他的权利。尽管在道德眼光下,这名嫌疑人看起来很是丑恶,但他最终将要接受的惩罚,只能由法律作出裁决。相信名人的光环笼罩不了法庭,舆论的压力左右不了法官,也相信某些执法者的疏漏伤害不了正义,某些法律存在的漏洞终得围堵。这一次,名人效应为许多渴望参与法治但不得路径的民众提供了一个链接,现在我们都知道了——点击进入直播间,用关注给中国司法实践的探照灯供电。

    如是,这场上千万人观看的庭审,在闪光灯熄灭后,才有更持久的亮度。

秦珍子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0年09月02日 06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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