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战友,踏征程……”退伍季,别离时,边关又响驼铃曲。
“一路平安”“回家后常联系……”汽笛声惊破山谷,看着渐渐远去的车辙,西藏山南军分区日挺布边防连连长刘传超还在使劲挥手,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刘连长认这个理儿。从军14载,戍边9年,他不止一次亲历过送别战友,但每一次都会戳中他的泪点。那一张张笑脸,一串串巡逻路上的脚印,一滴滴训练时流过的汗水,各种“瞬间”交织叠加,怎能不叫人动容?
连队所属的拉丁拉哨所海拔3500多米,常年被大雾笼罩,呼啸的狂风不时撕碎哨所的窗户玻璃。这里的官兵和格桑花一样凌寒而立。
春末夏初,守哨官兵习惯性播下花种,浇水施肥,悉心呵护。官兵们期待格桑花开,好让五彩的花儿点缀云中哨所,可他们又害怕花开,因为花开时老兵就要脱下军装,告别军营。
8月15日是上等兵卫晓栋的生日,距离退伍只有半个月时间。“在他军旅生涯的最后时光,给他个惊喜,过个有意义的生日,不能让他留下遗憾,同时也算是给其他退伍老兵饯行。”四级军士长王庆林道出自己的想法。
可哨所驻地偏远,方圆几十公里没有一家糕点店,这可让官兵犯了难。“既然买不到蛋糕,那就自己做一个吧。”下士蔡诚灵光一闪。在他的组织下,哨所官兵照着手机上的教学视频,边看边学制作蛋糕,搅拌鸡蛋、筛取面粉、入锅蒸煮……官兵们分工有序,很快盘子大小的“生日蛋糕”新鲜出炉。王庆林还亲自下厨,制作手擀长寿面。
官兵们忙碌了几个小时,一切准备就绪,夜幕早已降临。“在哨所过生日,就要有我们部队的特色,要有‘兵味’。”王庆林提议,他将蛋糕放在桌上,没有蜡烛,大家围在桌前打起手电制造氛围,哼唱着“战友战友,亲如兄弟……”唱着唱着,大家不觉都湿了眼眶。
戍边16年,王庆林数不清送走了多少老兵,流过多少次眼泪。这一次,王庆林破天荒地没有哭。老兵离队那天,他正好观察值勤,站在哨楼上,看着送兵的汽车从“脚下”走过,他默默地敬了一个军礼。
其实,今年年底王庆林同样面临退伍,距离他脱下军装已不到100天时间,本应该下山回连队“享清福”,可他仍然坚守在艰苦的哨位。
王庆林的家乡在偏僻的山村里,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他在这里一守就是16年,从未动过“向后转”的念头。
曾经多少次,他有机会调到市区里的单位,好友也劝他,“有机会就要把握住,在城区生活会便利许多,发展空间也更大”,但王庆林不为所动,“城市有城市的繁华,大山有大山的美丽,能够守卫祖国的边境线是神圣光荣的使命,这里需要我,我也喜欢这里。”他在笔记本里,一字一句写下心里话。
清晨,军号声划破拂晓,这是连队司号员柴天龙在退伍的前一天最后一次吹响起床号。整理好内务后,他又把军号仔细擦拭了一遍,神情庄重地交到战友手中。
“我想再去一趟哨所,去那里看看,那是我曾经守卫过的地方,就让我在哨所退伍吧。”下士母刚向连队申请,这是他时隔数年再次来到拉丁拉哨所。
“上哨的道路比以前宽敞了,哨楼也翻新了,还装上了空气能热水器……”看到哨所的变化,母刚笑逐颜开。
退伍时间日益临近,守哨任务繁重,“白加黑”执勤,母刚不敢有丝毫懈怠,双眼如鹰隼一般注视着对面山头的风吹草动。
退伍那天,哨所官兵给母刚挂上哈达,他卸下军衔后仍不舍地弯下腰捻起哨楼旁的格桑花。“让我再‘嗅一嗅’哨所的气息。”母刚说着红了眼眶。
“其实我还没有待够,我还想留下来陪着大家,还想再守着雪山……”脱下军装,大学生士兵张洪有即将返回学校继续完成学业。
张洪有入伍前就读于燕山大学,在校园里,他十分羡慕身边的国防生同学。那身军装让他心心念,读大二时他如愿投身军营,守卫边关。
张洪有平时工作积极上进、勤学好问,官兵们都很喜欢他,都想极力挽留他。但为了完成学业,张洪有不得不含泪离开边防。
“退伍在即,我希望能够再走一次巡逻路,为戍边生涯画上一个圆满句号。”张洪有写下了参巡申请书,在他的影响下,其他退伍老兵也纷纷递交申请书。连队党支部决定让5名退役老兵代表参巡。
张洪有从小在城市里长大,没吃过苦。高原边关远离繁华喧嚣,兵之初,他有所不适应。初次巡逻时,行走在云端峭壁上,他的双腿不自觉地发抖,走走停停,在老班长佘健的指引下,他勇敢地走完了巡逻路。
因为巡逻,张洪有彻底爱上了边关。到达巡逻点位那一刻,他终于深刻体会到“中国”二字的分量。
最后一次巡逻,张洪有坚持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到达目的地,他和战友一起展开五星红旗庄严宣誓,“我站立的地方是中国,边关山河在我心中,边防有我,请祖国放心……”铮铮誓言,激荡山谷。
李国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