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的话
两个多月前,“五月”刊发的《90后写给10后的童话》专题(详见2020年8月3日中国青年报7版),引发了众多00后文学青年的兴趣,读着中外童话长大的他们,纷纷投来他们创作的童话故事。00后说,这些童话,不仅是写给10后,也是写给自己未曾远去的童心和童年。
欢迎把你的文学作品发给“五月”(v_zhou@sina.com),与“五月”一起成长。扫码可阅读《中国青年作家报》电子版、中国青年报客户端创作频道和中青网作家频道,那里是一片更大的文学花海。---------------
乌提斯找颜色
李玥(19岁) 南京大学海外教育学院学生
乌提斯是一只小小的变色龙,现在在上幼儿园。
她和班里所有的小朋友一样,都有着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越想不明白,就想得越起劲。
比如,橘猫发愁自己怎么会这么胖,刺猬为不能跟喜欢的人拥抱而伤心。去年冬天,瑟瑟发抖的长颈鹿跑遍了动物城的商场,愣是找不到一条适合自己的围脖。
乌提斯有着不一样的问题: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班会上,大家听到乌提斯的烦恼,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橘猫、刺猬、长颈鹿都很羡慕乌提斯,因为她随时随地都可以换五颜六色的花裙子,而且染头发也不会被老师训斥。
“乌提斯,你爸爸妈妈好潮哦,居然支持你染这么靓的发色!”
乌提斯把头低了下去,没有说话。
老师蹲下来夸她很可爱,还说下次文艺汇演的压轴节目由她来表演。小朋友们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随机和乌提斯牵手跳舞,这样乌提斯就可以在舞台中央变换成不同的颜色。
乌提斯很害羞,脸颊的红晕在皮肤上蔓延开,整个人都变成一条小火龙了。
但是她不是很开心,因为老师的话让她想到了爸爸妈妈——虽然他们已经走了好多年,她都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
听邻居阿姨说,爸爸妈妈被人类抓走了,他们一个被放在了炫彩的迪斯科灯球上,一个被扔进了彩虹糖里,因为不受控制地不停变色,他们累坏了,再也没回来。
去哪里了?去天堂。童话书上说,天堂里有大块大块的白色云朵和长着翅膀的天使——“那爸爸妈妈肯定一直都是白色,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乌提斯把这句话写在了日记本里。
放学后,乌提斯独自在森林里玩耍。春天,各种颜色的花一簇又一簇地次第开放,把大地都铺满了。乌提斯在花上跳来跳去,觉得自己像小蜜蜂一样轻盈。
碰到鸡冠花,她就变成红色,碰到迎春花,她又变得黄黄的。
乌提斯喜欢紫色,她觉得紫色的变色龙一定很漂亮。她揉了揉眼睛,看到远处有一抹紫色,忙跳过去——
“扑通!”乌提斯掉进了水里。原来是丁香花在水里的倒影。
乌提斯还没学会游泳,还好抓住了一根树枝才没掉下去。手臂酸酸的,她有点伤心。
“如果我有自己的颜色,今天就不会这么狼狈了呀。”
一阵春风吹了过来,把好几片叶子吹到了乌提斯头上。
她用尽全力做了一个引体向上,跳到树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有灵感了。
乌提斯找到了一片自己最喜欢的叶子,抱着叶子一起变成绿色。
“反正我也没有自己的家,就住在树上吧。”
一整个春天、夏天,绿色的乌提斯都没有去上学,而是天天坐在枝丫上,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乌提斯听说,自己的祖先没有那么聪明,看到镜像的自己会以为是另一只变色龙,从而发起攻击。好在她是个智商高又温柔的女孩子,只是静静地欣赏着自己。——一点点翠绿,一点点草绿,一点点墨绿,一直都没怎么变过——她觉得她终于有了自己的颜色,她快爱上自己了。
可是秋天到了,天气渐渐变凉,乌提斯把怀里的叶子抱得更紧了,同时,她也跟叶子一样,变得越来越黄。乌提斯很紧张,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她好像又不认识,也不喜欢自己了。
冬天的冷风太猛了,乌提斯小心控制着自己对叶子的爱。不能放手,不然就被风吹走了,也不能抓太紧,不然叶子就被扯坏了。
有天,乌提斯温度计里的水银一下子变短了好多。
“阿嚏——”太冷了,乌提斯打了个喷嚏,手没抓稳,叶子掉了。
乌提斯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她哭着说:“为什么我还是失败了呀!”
她的眼泪掉到了另一只小变色龙的头上,乌提斯听到树下一声惊呼,吓得从树上跌了下来。
两只小变色龙面面相觑。
“抱歉抱歉!”
“没事,很开心能遇见我的同类。你好,我叫墨提斯。”
“啊,我是乌提斯……”
两只名字相仿的小变色龙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了一下,再次面面相觑。
她们惊奇地发现,共同的雪白从她们的手延伸到全身,她们现在像两个天使。
凉意慢慢爬了上来——原来是乌提斯一屁股摔到了一团雪球上。
乌提斯拍拍屁股,和墨提斯讲了这一年来自己的故事,却没想到,这个朋友比她还聪明,对她说了一句话,拉着她的手,重新回到热热闹闹的幼儿园。
“大家好,我是墨提斯,这是乌提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长大后的乌提斯再也不会纠结自己到底是什么颜色了,因为她把墨提斯的那句话记在了日记本里——事实上,这是写爸爸妈妈去天堂之后,她第一次提起笔,她写:
“好朋友可以一直走在一起,不管走到哪里,遇到花,虽然还是会变成花的颜色, 但不是因为花朵,只是因为我们变成对方身上的颜色。 ”
注:乌提斯(Outis),希腊语,意为“无人”。墨提斯(Metis),希腊语,意为“建议”“机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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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
冯嘉美(19岁) 武汉晴川学院学生
一
双生国里有两位公主,姐姐丰腴端庄,妹妹婀娜窈窕。
妹妹因为年龄小,许多事会受到偏护。而姐姐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心里一直期待着未来她能遇到一位眼里心里全是她的人。
十国联合举办的宴会上来了两位王子,一位率性爽朗叫阿哲,一位温润少言叫阿真。
双生国国王决定将两位公主许配给他们,这说明未来某天,两位王子的其中一人会是双生国新国王。眼下问题是,姐姐与妹妹谁嫁阿哲?谁嫁阿真?
“我喜欢那个叫阿哲的男孩!”妹妹先一步说出口,她觉得阿哲风趣幽默还会讨人欢心,与这样的人生活,日子一定很快乐。姐姐却觉得阿哲性格浮躁,看起来是个只顾眼下的人。
宴会结束后没几天,双生国国王帮公主们定下婚期,姐姐嫁给向阳国的阿真,妹妹嫁给骏马国的阿哲。
二
嫁入向阳国的姐姐生活过得平淡,反倒是妹妹的生活如她所望,终日沉浸在快乐之中。
“姐姐你知道吗?阿哲给我变魔术,他能把笼子里的小鸟变没。”
“姐姐你知道吗?我说我想骑马但又怕马,阿哲就给我买下一块马场雇人骑马给我看。”
“姐姐你呢?你过得开心吗?”
妹妹的信字字戳心,姐姐迟迟没有提笔回信,回望一眼自己的丈夫叹了口气。
夜晚,姐姐梦见自己的小时候,分到的蛋糕比妹妹少,裙子上的装饰比妹妹少,就连收到玫瑰花花瓣都比妹妹少。她忍不住落泪,她想自己也许是个不会被爱的人吧。
可她不知道,阿真偷偷把这一切记在心里。
三
不知道从哪天起,阿真变得开朗许多,他带着姐姐学习绘画,朗诵诗歌,把每一天过得充实。
阿真也会变魔术给姐姐看,但会告诉姐姐:“将铁笼中的小鸟变没的秘诀就是杀死那只小鸟。”姐姐听后震惊不已,而后他们在一起设计魔术,发明出一种不杀死小鸟也能将小鸟变没的魔术。
阿真也会教姐姐骑马,学习更专业的马术技巧,日积月累下曾经丰腴的姐姐变得精致动人,气质也更上一层楼。
阿真会在姐姐失眠时为她讲故事:
“我想挑个马。”狐狸先生对兔子小姐说。
“好的,先生。”兔子小姐引他来到马儿身边。
“这个是蒙古马。”“这个是云南马。”“这个是哈萨克马。”
狐狸先生好像没有中意的。
最后,兔子小姐站在一个空的马厩前,狐狸先生疑惑,眼看兔子小姐站进马厩里,说:“这是你想我了‘马’?”
那刻,姐姐觉得自己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四
几年后,两姐妹同自己的丈夫一起回到双生国参加老国王的生日宴会。
宴会上,姐姐谈吐优雅,与各国友人都能聊得畅快,而妹妹只会重复那几句老掉牙的笑话,她终日玩乐脑子空空。
“姐姐,你每天过得那么忙碌,怎么还能感觉到快乐呢?”妹妹想为自己扳回一局。
“我忙碌是为了学习,并和爱人变得更好。”
妹妹听不懂其中意思,觉得无趣。
借助生日宴会,老国王宣布即将退位。
“我希望双生国未来的国王,正直开明,怀瑾握瑜,而他的妻子也是同等优秀的。”老国王说。
老国王向姐妹俩提问:“如果未来发生战争,只要牺牲一百人就可以保住十万人,你们愿不愿意牺牲那一百人。”
妹妹再次抢先回答:“愿意!”
而姐姐答不愿意:“一百人与十万人同等重要,只要不到最后结局,我们可以想办法去解决去避免。”这些是阿真教给她的。
最后老国王传位给姐姐,她的丈夫阿真成为双生国新任国王。
妹妹生气地大闹了一番。后来妹妹继续沉浸在阿哲给的“甜蜜世界”里,她变得粗鲁,身材走样,阿哲也有点忽视她了。
五
多年后的一天,姐姐提笔写信给妹妹,而信里写着这样一段话:
“爱不是在你周围砌上城堡,而是教你如何砌城堡。双生国的意思不是成长出两个一样的人,是成长出两个与众不同又闪闪发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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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羽
邓可而(19岁)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西方语言文化学院学生
黑白沙滩上,一架黑白钢琴,摆着。谁也不知道,是哪个克里奥人留下的。又或者,根本不是人,而是黑白沙滩上的黑白沙砾筑成的。既然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那就姑且叫它“黑白”吧!
黑白喜欢在凌晨时分舞蹈,就是天最静最旷最黑的时候。繁星点缀,盛世只剩黑白。据说,每当夜晚,在白天这片孤岛上生灵积蓄的所有情绪,都会跑到“黑白”身上来。
“黑白”是个收纳盒,收纳了所有的不安与怨愤。再者,“黑白”会自己消化,并在凌晨两点将所有吞噬的,净数弹出……
观众是少不了的,特别是孤独的观众。不知道白尾热带鸟是不是最孤独的那个,它却是常客。飞到黑白沙滩,停在“黑白”前,踩着黑白软细。然后,就再也不动了。一遍又一遍地听着今天的垃圾:岛上的,你的,我的,它的。想不通,为什么:豹变色龙会离开,变成圈养的生物;所以,沼泽鸡,被拔毛的时候,你到底痛不痛?要是痛的话,我希望,下一首,是《死亡圆舞曲》。
对了!你的羽毛呢?我今天飞了好多好多地方:丛林,瀑布,火山口,都没有看到。甚至连毛茸,都没有你的。你是不是已经,已经,销声匿迹了。等等,我记得你送过我一本日记。你说过的,里面有:座头鲸,椋鸟,有豹豹,(可惜它现在已经走了)有你,有我。我们一起生活的故事,你全都记在里边儿了。
你说,剩下空白的两页,你是留给我写的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才空下了两页。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早点告诉我。好让我,我,我去……好像,也做不了什么事儿。
在灵长类面前,显得你我都好卑微。卑微到尘埃里,开出一朵——食人花!亲爱的,如果我说食人花,你会高兴吗?你知道我的本意不是食人的。谁叫,他食了你。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再翻翻,翻翻看。
噢!你还留下了一支书签,是羽毛!你的。诶,别飞呀!让我好好看看你!
不知过了多久,日记落到了一个岛上钢琴家手里。只见,日记上的最后两页也被填满了,还附有一张羽毛的图画。它是这样说的:
这是一片凋零的羽毛,它已经在空中飞了好久了。如果你想问它为什么不回家,因为,它一直在找家。它曾经是留尼汪沼泽鸡身上最自信的样子,当年沼泽鸡上岸的时候,如今遐迩闻名的黑白沙滩,不过是它们的红毯罢了。依稀记得,有数百头座头鲸围岸观看,喷着水花。高空,是白尾热带鸟和椋鸟在歌唱。不过,过不了一会儿,它们就要走了。
因为,克里奥人会带着他们的小宠物——豹变色龙,雄赳赳地前来。豹变色龙真的好凶,好冷漠,可在他们看来,这是有些荒唐的:亲爱的龙啊,你忘了吗?原来,你也是我们当中的一员呀!你只不过是被驯服过罢了。
可能是读懂了同伴的眼神,终于,他们还是站到了一起。印度洋边,他们站成了一排,等待着。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一场惊雷据说,灵光撤下的那一刻,所有都会被撤下,且不留痕迹。
临走之前,白尾热带鸟和椋鸟合唱了一首这样的歌:
印度洋上,扁舟泊荡。
除却风浪,温馨如暖洋。
丛林溪降,天空滑翔;
试问谁强?无法舔舐的伤。
保持礼让,时刻敬仰,顺应即为锦囊。
你是天堂的歌唱!
请留在我身旁,亲卿,留尼汪!
因此,克里奥人没有留下脚印,座头鲸也随印度洋湿潮远去了。留尼汪沼泽鸡的最后一片羽毛在空中不停地旋着,似乎永远都无法在回落到这片孤岛上。
日记里故事结束了,但日记的故事还没结束。它会承袭着羽毛的志向继续找家,在四海,于八方。于是乎,看到日记的人,从此会有不一样的故事。没看到的,总有一天,也会撞上这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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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的歌
潘幸泉(17岁) 河北石家庄市第二中学高三(5)班
大海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数亿年,他感到自己老了。但是生命一望无际,或许永远等不到终焉。
他渴望朋友,渴望陪伴,毕竟他实在太老太老了,老到遇到过谁、失去过谁、爱过谁、恨过谁、梦到过谁都忘得一干二净。他最后把目光伸向了天上的云。
他不认识那些云,云总是稍纵即逝,在他的漫长渺远的视线中总是过于轻浮、短暂和轻狂。但此时他毫无征兆地感受到了苍老,无休止的寂寞撬开他的心门,像鱼虾一样窸窸窣窣密密麻麻地钻进去。他感到,他需要年轻的力量了。
云确实年轻,在天上叽叽喳喳地吵闹。狂热地爱着音乐的孩子们时常演奏动人的旋律,音符啪嗒啪嗒冲着大海的脸扑来,大海偶尔会感到烦躁。孩子们太吵了!他发着牢骚扭动身体,掀起惊涛骇浪。
此刻他安静了,静静地端详着又在炫耀歌喉的云,清脆的音符浇灌了他的心田,他张开怀抱迎接这些音符。
云们尽兴后,生命就会走到尽头,大海头一回为这些轻盈短暂的生命感到惋惜。虽然无尽的生命属实消磨,但脆弱的他们还有太多尚未见过的精彩。或许让他们这样无知地快乐下去也不错。
新生的云来了,他们追随前辈的样子,唱起更加欢快的歌谣。大海闭上眼静静聆听,涟漪在身上圈圈荡漾,他仿佛回到了年轻岁月,当初他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湖,只要有云路过他就兴奋。此时,他将音符全部收拢在自己的怀抱中,默默流泪。他真是孤独,真是消沉,竟然把亿万年前简单的快乐都忘在脑后。
从现在起,他要把云的歌声收集起来,不再让快乐从他的怀里溜走。音符被他死死护在怀里,云们也十分惊讶,窃窃私语着飘走了。自那以后,来大海身边的云越来越少,偶尔几朵云也失去了歌唱的兴致悄悄走远,大海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云的歌声了。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又膨胀了,这样的他或许更望不见生命的尽头,而在此刻,带给他短暂快乐的云却不见了。为什么会这样?大海抱着他的音符更紧了些,在他极其漫长的过去与未来里,他终于在当下一瞬感受到汹涌的悸动——这样的我或许还年轻着。老家伙这样想。
炽热的温度像烘烤过的棉被,他睁开眼睛,是那位一直令他敬畏的前辈——太阳。大海木滞地遥望着他,太阳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把暖暖的棉被覆在他身上,仿佛有一双温热的手抚过他的身体落在他的手上,轻轻拨开他的怀抱。音符们迫不及待地飞奔出去,化作欢乐的清风畅玩着自由。大海眼睁睁地望着天空,云们悄悄伸出脑袋,来到他身边,为他唱了一首轻柔的歌谣。
大海张开双臂,迎接他们的祝福,也放飞自己的希冀。他想,自己好像,还年轻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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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秘密
李佳妮(20岁) 纽约视觉艺术学院学生
很久以前这里有一片海。它驻足在这儿很久了,一直有个未曾倾诉给人们的秘密。尽管海是那么的热衷于用浪花,把它看到或是听到的故事传递给海边的人们。不厌其烦地一遍遍。
可它的声音总是被人忽略。没有一个大人甚至小孩会想到,打向岸边的浪花是为了故事存在的。而一直在海肚子里的那个秘密,也是使这片海从此风平浪静的由来。但当你不知不觉间真正地爱上了它,你仍然能听到海每天嘟嘟囔囔的说话声。
“还没来呢,黑黑的渔夫……这边这个,再不来就是晚了……打渔我可帮不了……”
“嘿!我看到张新面孔……”
……
有个不会说话的人从远处走来。他每次路过沙滩的时候,都会不当心踩到一只险些被沙子盖过的螺。这天,螺愣住了。他也愣住了。
这只螺倒不是永远都在那里,等着这位先生来踩。而这位先生,也不是真的不能讲话,他只是用不上这个技能。如果你只是和一片海相处,说得上什么话呢。那么说他。也就是爱和他的房子相处,独来独往罢了。
他就像寄居在这片海的一位陌生人。与这海里的众多生命一样,他活在极端。要么成群结队,要么形单影只。这个男人每天都会在家附近的海边走走。想着他的房子,有没有寂寞了,脏了还是淋雨了他也要操心。
这也难怪,就注定他老是和那只可怜的螺过不去。他无法放过任何带有“房子”的东西,即使那个房子都不属于他。
这天,这个男人又无所事事地走在海边。左脚顺溜地踩在这颗螺上,右脚跨过去,一切都是老样子。他的心里也依旧在想着他的小房子。一滴雨,落在了他的拖鞋上,渗了下去,湿润了脚底的散沙。他愣了一下。感受着衣领上的第二滴雨,秃秃的头顶上第三滴雨……
在这时他听到大脑里传来远远的,清脆的“咔嚓”一声,又好像是从下方传来的。男人终于想到了那颗螺,因为他的缘故多了一个窟窿。此刻正漏着雨呢。
他刚打算继续往前,脚步又停住了。一边转头往回走,一边自言自语着:“漏雨了……漏雨了……”他停在了螺的面前。正若有所思地端详着,螺慢慢地在这个男人的眼皮底下开始扭曲起来。不一会儿时间,螺就变成了个小白房子,破破烂烂的。铺满了硌人的泥沙,还积着水。
“您的脚劲可真大,先生。”他的耳边传来这样一句话。
男人睁大了眼睛,欣喜地看着他的“房子”对他讲的第一句话。此刻的他,内心充斥着不可思议的幸福。压根没去思考,这究竟是螺还是他自己的小房子。他也没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湿得都能拧出水了。雨越下越大,一阵阵混着雨滴的狂风吹过。终于,他面前破破烂烂的小房子被吹跑了。这个男人看着他的“房子”被渐渐吹远,这才想起追了上去。
他其实并不必要去玩命地追。可这个男人在追的时候早已觉得被吹走的,是自己的小房子。
他也真是拥有一个魔力世界!
螺被吹到了一个离海更远的沙滩角落。海面的浪十分疯狂,跳着各种激进的单人舞。它的故事开始语无伦次了。厚重的浪花一次次尝试冲出他熟悉的区域,一层一比一层接近这可怜的螺。无数个故事如密密麻麻的鱼卵般被冲上岸。不说没人能听得懂,就是海边的人也没剩几个。大家都被大海的怒气吓了回去。
海确实不至于无端端地这么动怒,虽然之前也常常为没人听它讲故事而闹脾气。但它就是为了恐吓一下那些无视它的听众们。看到大家被他吓得影都没一个,满足够了它的虚荣心也就过去了。但这次,他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你的脚劲可真大,先生。”这样的互动是他渴望至今却从来不曾得到的。他看在眼里,痒在心里。而当最有韧劲的那一层浪花撞击到螺的时候,海的秘密就被分享了。这是它的第一个故事听众。
“你的脾气可真大,先生。”螺顺着撞击过来的浪花,把话带回给了海。
霎那间,世界安静了。海一动也不动,呆呆地思考着那句话。
一个喘着气的男人拖着步子踉跄着跑来。
“没丢没丢,再也不能丢了……”一把捧起那颗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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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鱼儿的思想里
乔镜伊(15岁) 江苏泗洪县泗洪姜堰高级中学高一(15)班
“你知道吗?在很远的地方,有一片海哦!那海,可大了,海里的鱼生活得比咱们自在多了。”一条平淡无奇的鲤鱼无比兴奋地对我说,看他的神情就像去过那儿一样。
从那时起,去往大海成为我的梦想。
终于,在一个凉爽的清晨,我回头看了看我熟睡的家人,毅然转身离开生活了许久的安宁的湖泊。
我闷着脑袋,不顾一切地向东游啊游,一阵浓郁的稻香伴着清凉的风,旋转着拂过湖面。我抬起头,一大片金黄的稻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岸边的稻田李,行走着此起彼伏的身影,那时勤恳的农民在播种希望。
“真美啊……”我感叹那金色的希冀,但心中的彼方驱使我一刻不停地游向东方。
有一天,当我发现周围的水变得浑浊时,“嚯哈——!”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喊叫直冲云霄,伴随着震天撼地的鼓声,是腰鼓!我兴奋地暂时停止前进,和一群活力四射的后生一起高举着鳍——击打着腰鼓,在黄土高原上奏响了雄壮的乐章。
“多壮观啊……”我慨叹那滚滚扬起的沙尘,可纵使这里再多么蔚为壮观,也不会阻止我投海。
我游进黄河众多分流中最清澈的一股,逆着水流奔向东方。
后来,在一个同样的凉爽的清晨,我终于到达了梦寐以求的上海。可是,却说不上是如愿以偿。
我看到,闪着刺目灯光的街道中挤满形形色色的人。他们一个个西装革履,来去匆匆,崭新的皮鞋扬起一缕一缕的尘埃。我想起了黄土高原上的那群后生,但又觉得两地的人们存在天壤之别。“他们为什么显得如此忙碌?”我不明白,海边如此绚丽的风景却无人驻足,每个人的眼中似乎只反射出了“麻木”的影像,没有光。
人既这般,鱼想必也不过如此。
海的确很大。可为何我感觉如此空洞?海的确很美,但为何海水如此的咸?就像是天空无声的哭泣,一串一串的泪水慢慢汇聚成了海洋。
“你知道吗,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片湖泊哦!哪里生活的鱼儿可幸福了,那里有金黄的麦浪和浓郁的稻香……”一条色彩斑斓的小丑鱼摇头摆尾地对我说,看他的神情似乎他从前去过那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