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买不起几百万的豪车,但咱能操作几百万的设备呀!”正在读博三的文丹良脱口而出,他是电子科技大学电子科学与工程学院青年教授张晓升的学生。算上今年秋季刚入学的2020届新生,张晓升的课题组约有50人,他们致力于在物联网发展瓶颈的重要前沿方向上进行深入研究,包括5G智能微系统前端硬件集成方面的核心技术,以及下一代人工智能系统人机界面传感技术等高科技难题。
1994年出生的文丹良作为张晓升的第一个博士生,显然被导师乐观、积极的科研态度熏陶得很到位。但他并非盲目自信,他的底气来自课题组成果频频登上国际知名期刊和学校网站首页;2019年,组里同学90%都拿过学业奖学金;“从春林初盛到冬雪皑皑,从天台到青城,从火锅到BBQ,吃喝玩乐一条龙”……同学们自豪地说这个团队是“研娱两开花”。
然而,科学没有平坦的大道,只有不畏艰险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事实上,许多人在这条路上感觉灰头土脸无功而返,甚至走进死胡同。如何持阳光心态做科研?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请张晓升这位擅长“研娱两开花”的“科研高富帅”分享了一些心得体会。
“以前,我们说老师的阵地是‘三尺讲台’,但现在已经变成了‘八尺讲台’。”张晓升觉得,“随着网络信息越来越发达,我们的‘讲台’已经延伸到科研、教学的方方面面,还需要顾及学生成长道路上遇到的各种挫折和困惑”。2014年,张晓升博士毕业于北京大学,用3年多时间完成了从博士生到博士生导师的转变,也正因为和学生年龄差距不大,张晓升很了解学生的思维方式。
遇到困难是科研的常态,而我们该如何看待这种常态?张晓升认为,做科研的第一步是“心理断奶”,这也是他前不久给2020级研究生新生上的第一课。
张晓升说:“我们在培养硕士生的时候,目标是在导师的指导下,半独立地开展科研工作,探索未知的科学领域;博士生的培养目标则是能够完全独立地开展课题研究。”
我们通常会把研究生看成一个人格健全、性格成熟、做事沉稳的人。但张晓升认为,实际上,研究生刚好进入一个身份转变的关键期,我们还需要对他们的心理状态多加关注。
本科及以前,大家接受的是“书本教育”,有范围和正确答案。而研究生阶段颠覆了这个状态,“科研没有说明书”“给你提问的老师也不知道答案”,所以“探索”和“独立”必然要成为这一阶段的关键词。同学们决定开始做学术时,就需要在心理状态上进行调整,做好“断奶”的准备。而作为导师,与其等到出现问题时再讲道理,不如一开始就将这个道理说明白。
那么“断奶”之后应该建立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呢?张晓升给学生的建议是,不要害怕困难,遇到困难反而应该“兴奋”,“因为你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有价值的东西”。
在他看来,解决问题的过程本身就是创新,即便没有达到预期结果也没有关系,至少发现此路不通,可以在此基础上拓展一些新的思维方法出来,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并非站着说话不腰疼,张晓升自己和他的学生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张晓升读博时曾深陷于一个微纳超疏水结构的实验,“打个比方,客观规律说应该往左走,而我们的实验结果偏偏总是往右走”。连续好几周每天都是“至暗时刻”,他甚至想把这个项目“扔了”。而他当时的导师说,遇到问题是他的运气,鼓励他坚持下去。结果果然被他找了理论向左而实践向右的关窍,局面豁然开朗,论文迅速被业内重要期刊《Langmuir》接收,并被其官网首页重点报道。
同样的事情几年后就发生在文丹良身上,他卡在了一个湿度传感器的研究里,又是做出了貌似与客观规律相反的实验结果。“几个月的实验白瞎了?”文丹良垂头丧气地去找张晓升。
“恭喜你。”张晓升却兴奋地祝贺文丹良,“遇到问题说明你入门了,说明你有机会解决一个前人没有解决的问题,对吧?我们来仔细分析下到底是什么原因。”
抱着这种心态,文丹良遍想解决办法:一个角度走不通,换个角度试试;先缓解一下情绪再工作;保持身体健康;保持勤奋,每天10点以后离开教研室……终于揭开了实验的秘密,论文也顺利被优秀期刊接收。
这两个故事自然都成了张晓升做新生教育的材料,他说:“我们面对学习、生活时往往会遇到很多困惑,这时候与作出所谓的‘英明’决策相比,更重要的往往是不要停下脚步。”
科研常有“至暗时刻”,像张晓升和文丹良一样,大家往往都会遇到,这种时候又该如何保持积极心态?近期,张晓升给本科生骨干训练营作讲座时,一个学生在互动交流环节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如何看待前不久某研究生在实验室身亡的事故,如果自己遇到挫折被卡住了该怎么办?
他说:“我当时问在场的同学们,有多少人每天都给父母打电话?没有人举手;有多少人两三天打一个电话?几个同学举手;有多少人一周打一次电话?不少同学举手。”
“如何调整心态,其实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可以去跑步锻炼、可以大吃一顿,或者可以到操场上大喊几声……重要的是找到一种对自己有效的解压方式。”张晓升对学生说,“如果让我站在一个学生的角度来说,我建议寻找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你们可能喜欢找同龄的朋友说,但实际上他们同你一样涉世未深,站在这个年龄看问题往往容易将小问题放大。比如你说你实验做不出来,他说我四六级还没过,比你还惨,最后变成比惨大会,倾诉完也未见得舒服。所以可能父母是更好的倾诉对象,遇到问题要多和父母沟通,他们不但有阅历,更对你有无私的爱。”
张晓升课题组的老师和每个研究生新生都会进行3次一对一、面对面的深谈。第一次在新生入学后,主要内容是介绍课题组方向和团队文化;第二次在第一学期结束后,帮助学生发掘自己的兴趣点,寻找未来的研究方向;第三次在第二学期开始前,帮学生确定具体研究内容。张晓升认为,真正走到死胡同的课题极少,想要在关键时刻帮学生指路,平日里就得多和他们在一起。
此外,他还告诉组里的学生:“如果你遇到科研问题要找我,即便当时不能约到我,一周内也肯定能约到我。但如果你是遇到思想、情感方面的问题来找我,一定当天就能约到我。”他追求的师生关系是“科研上是师生,生活上是朋友”。
除了科研,张晓升也非常注重建设愉悦的团队氛围,课题组建立了健身、饭团和团建小组,定期组织各种文娱活动。他说,“玩儿的好”不仅能调节大家的心情,更能提高团队凝聚力,促进互帮互助和良性竞争,这样大家就能够更加阳光地工作和生活。
张晓升相信,年轻人大多是阳光的,而他要做的就是保持住这份活力,激发学生的潜力。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张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