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S是一名初三学生,9月开学返校时,她就找到我说希望能聊一聊。我们商定了时间,然而,她如约来到咨询室,却迟迟开不了口。她看起来有些焦虑,我也没有着急地询问缘由,只是告诉她:“没关系,你可以准备好了再开始。”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小S才说:“老师,我想知道怎样才能把控好情绪。”
我问她:“你是遇到了情绪方面的困扰吗?愿意告诉我是什么情况吗?”
于是,小S开始描述说自己前一段时间容易发脾气,很多方法都试过了就是控制不住。现在“学会控制了”,一生气或者情绪不好,就不吭声,自己憋住,但胸口会感到烦闷、难受……说完这些,她仿佛稍微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我问她:“有哪些事或者情境会让你情绪不好呢?”
她说:“主要还是跟父母的矛盾吧。”说到底还是为学习,小S说:“父母总是批评我,对我的成绩没信心,但其实我已经挺努力了。”
据我所知,小S是班长,平时表现很优秀。于是我问:“父母对你的要求是怎样的呢?”
“他们不了解我的学习状况。疫情之前正常上学,他们说得还少点儿,可疫情期间一直待在家,我说网课上有个知识点没弄明白,他们就开始紧张,觉得我没认真听讲,别人能明白,我为什么不能?一定是我心思不在学习上,不务正业,然后我们就争吵起来……”说到这里,小S的眼眶红了。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说:“听得出来,你感觉父母太苛责了,让你觉得有些委屈。”她点点头,拭去了眼角涌出来的眼泪,哽咽着说:“他们老说我脾气不好,我也很想控制,但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了,甚至越控制就越失控……”
我说:“没关系,这里很安全,你愿意的话可以不控制,让自己痛快地哭出来。”她点点头接着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问题,我跟父母讲,想去看心理医生,但每次他们说我太脆弱,不坚强,咱家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要自己努力去解决……我也尝试了,但效果不好。”说完这些,小S平静了一些,抬头看着我。
我说:“我能理解你的苦恼,也看到了你的努力。你很懂事,面对父母的责怪,千方百计地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善状况,没有一味地去埋怨他们。从这一点上说,你特别了不起。”
听我这么说,小S似乎受到了一些鼓舞,她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的情绪控制得挺好了,但他们一通批评之后,我的情绪就又崩溃了。”
我说:“父母跟你交流的时候也会带着比较强烈的情绪吗?”
“是的,他们一生气就骂我,也不问事实到底是怎么回事。”小S说。
“这么说来,你的父母也没有处理好自己的情绪,还会用他们的情绪把你淹没掉。”我反馈道。
“对的!就是‘淹没’。”小S听到这样的表述有点儿激动,似乎被说中了心事,“我的感觉就是被淹没,所以怎么也控制不了。”
“不是你的情绪,你肯定控制不了啊。我们只需要处理好自己的情绪,然后把不属于我们的情绪还给父母,让他们自己去处理。”我说。
所谓“被别人的情绪淹没”,就是说我们能真切体会到这种情绪的躯体感受,却没有办法自我调控,因为这个情绪不属于自己。这个时候,意识到“被淹没”的事实就可以即刻终止这样的境遇。
我对小S说,当你再遇到这种情形,你需要先能跳出当时的情境,意识到自己被父母的情绪淹没了,然后处理好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情绪,而不过度代入。
“嗯嗯。”小S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后面的咨询中,我们讨论了如果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还演练了如何有效地跟父母沟通。
我告诉小S,可以从自己的改变开始,给父母做出示范,并邀请父母一起来改变沟通的模式,尝试把“你”字句改成“我”字句。
例如,父母批评小S不务正业时,小S如果说:“你们根本不了解我,弄不懂我在想什么。”这就是“你”字句,是指责,这样的表达会让父母感觉被冒犯,引起心理不适。如果小S的表达换成“我”字句:“我感觉你们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误解了我,让我感到有点委屈。”这样的表达有助于双方沟通,为下一步相互理解做好铺垫。
第二天,小S在课间兴奋地跑来找我,她告诉我说,昨晚回去跟父母谈到已经跟心理老师进行了认真的交流,说了自己的感受,也请他们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出乎意料的是,父母很重视她的意见,表示会陪她一起努力。我也替她开心:“爸爸妈妈多爱你啊!要把这样的温暖好好记在心里哈!”小S一个劲儿地点头,幸福荡漾在笑容里。
咨询师感悟:
青春期的孩子已经有了较为清晰的自我意识,他们不再会被动接受家长给他们的评价,不再会一味认同和崇拜自己的父母,有了自己的主张,甚至开始反抗父母。但同时,青春期的孩子仍然不够成熟,仍然渴望着被关注、被理解,所以家长们的倾听和陪伴对他们来说依然无比珍贵和重要。
“叛逆期”的亲子关系实际上是青春期孩子的“心理练兵场”。叛逆是一种必然存在的生命能量的释放,而有时家长由于自己没有处理好的焦虑,过度干涉孩子,会妨碍这种生命能量的流动。在咨询中,很多时候我们需要像搬开压在幼苗上的石头那样,帮助和支持这样的生命能量的成长、舒展和张扬。
小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