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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铃响起，正在接受采访的消防站站长刘腾猛然从石凳上弹起，奔向消防车。与此同时，一群身着便装的消防员也从宿舍奔出，纷纷跑向楼下的消防车。还没等记者反应过来，消防车已经拉响警笛、闪着红光驶向大门。
这个位于贵州省毕节市区的环城北路消防站只有20多人，并不大，但要处理的事情形形色色：帮居民捅马蜂窝、在交通事故中救人、山体滑坡救援……甚至商场外立面的有机玻璃裂开，也要请他们登上升降机帮忙敲碎取下，以免砸伤行人。
24岁的尹陈亮对2020年9月到下水道救人的经历记忆犹新。
那天下午，尹陈亮所在的班接到出警通知：两位老人私自进入下水道维修自家电路，其后山洪暴发，老人已经失联两三个小时。
他们锁定老人进入下水道的位置后，决定从下游300米处进入救人。
揭开下水道井盖，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扑面而来。尹陈亮和两个同事穿着普通工作服，戴着头盔、手套，一同下到下水道。下面仅能容一人通行，三人排成一列，搭着肩膀摸索前进。
头灯的光柱刺破的黑暗，两旁不断有生活污水汇入。污水一阵阵涌来，冲到了大腿处，冲得他们摇摇晃晃——由于山洪暴发，越来越多的水涌入。尹陈亮拿了根棍子探路，地面上的低洼或孔洞都是潜在的危险，一旦在这里摔倒，后果不堪设想。
走着走着，不时有垃圾缠在脚上、打在腿上，污水浸湿了他们的衣服——在水下作业时，他们不能穿防水的连体雨衣，因为容易把水兜在衣服里，难以行进。
他们一边走一边大声喊两位老人的名字，但听到的只有哗哗的水流声。每走一段，都有同事提前打开下一处井盖，用探照灯照亮，帮助他们确定位置。
在黑暗中，尹陈亮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有些焦急：担心老人已经被冲到更远的下游，那么他们的搜寻方向就完全错了；又担心老人的体力消耗过大，无法应答。
暴雨已经下了3个小时，还没停歇的迹象。雨水不断从井盖汇入下水道中，尹陈亮担心下水道里的水会因此暴涨——那是他们面临的最大威胁。尹陈亮记得，那天的暴雨一直下到晚上才逐渐变小。
终于，他们在前方的墙边看到两个黑影。老人紧贴着墙壁，以免被污水冲倒。
3个年轻人赶紧走过去扶住老人，问他们有没有不舒服或受伤。所幸，老人只是有些虚弱，其他无碍。他们一前一后地扶着老人，缓缓走到下一处敞开的下水道口，两百米的救援终于结束。
但不是所有的救援都能有这样幸运的结局。
2017年的“8·28”纳雍县山体滑坡事故中，整个村庄被冲毁，埋得最深处有两三米。尹陈亮救援时，挖到一个年轻的女性村民，还保持着奔跑的姿态。尹陈亮继续挖，完全刨开后，发现她一只手扶着后背，背上是一个婴儿。也有人在救援时看到，两个孩子抱在一起，埋在深深的山石中。
一次次救援中，消防队员见到了很多生离死别。有个消防队员说，让人心里最难受的，是因孩子出了意外事故身亡，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甚至晕倒的父母。
站长刘腾报考消防部队时，天津港爆炸事故刚发生不久。那次事故使他对消防员职业的危险性有了最初了解，但这个中文系毕业生还是毅然报了名。“如果大家都贪图安逸享乐，这个社会就没法运转了。”他说。
从消防部队改制为应急救援队伍后，这群年轻人告别了军人身份，环城北路消防站的很多人都有过失落，但他们告诉自己：工作还是照常进行。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雅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