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几座消失的乐园,几乎是城市的标配。
上海一座古埃及主题的游乐园,在荒废20年后,没有等来游客,等来了拆迁工人。曾拥有“亚洲第一高”摩天轮的北京游乐园,经营了23年后,也面临拆迁的结局。
还有大大小小经营不善的游乐园,经历了开业时人满为患的高光后,迅速走下坡路。结局有如灾难电影的末日感:摩天轮长了草,过山车生了锈,藤蔓缠绕碰碰车,小动物取代儿童,占领了这里。
游乐园和青春一样,都是消耗品。近期,迪士尼宣布将在美国境内主题乐园裁员2.8万人,几乎是它在度假产业岗位的四分之一。疫情加速了消耗的速度,仅2020年第二季度,迪士尼就亏损50亿美元。
香港海洋公园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暂停开放4个多月后,短暂恢复开放了1个月,又因香港疫情反复,再次关门。
面临倒闭危机的香港海洋公园曾对外“呼救”, 获香港政府拨款救助。有学者说,承载了数代香港人童年记忆的海洋公园,不能继续吃集体记忆的老本,应该改变运营方式,自负盈亏。
背后的经济考量是,已经开业43年的海洋公园维修成本高昂,且它对香港旅游业的影响,随着新的游乐园开业,正逐年变弱。香港海洋公园曾兴建跳楼机等机械类游乐设施,利用可观海景的噱头吸引年轻游客。可如今儿童的品位,早已经不是在高空中多绕几圈过山车就能满足了。
但是本土游乐园消失的根本原因恰恰是缺少了文化内涵。许多地方习惯利用本地的气候优势建立游乐园,却没有赋予这些水上乐园、冰雪世界、沙漠乐园精神内核。
2011年,号称全球最大的顶级水上乐园北京欢乐水魔方曾有过争议。在人均水资源已降至100立方米的北京(远低于国际公认的人均1000立方米的缺水警戒线),这个水上乐园每天需要补充数十吨自来水。地处南方的南昌市也曾在盛夏举办国际人造冰雪、冰雕展览。它们的噱头是感官刺激,而不是文化内涵。
有的游乐园模仿国外的设计,却用力过猛,学不到点上。比如山寨米老鼠样式的过山车座椅,埃及人面狮身的卡通雕塑。这些处于不同城市的游乐场,盲目挪用国外文化元素,显得不伦不类。
当我们在游乐园里似是而非地描摹国外的卡通形象,国外也在影视作品里凝视中国文化。游乐园应该重视的是文化,不光是拉来几只大熊猫,建几栋仿古建筑,造孙悟空雕塑。画着腮红的年画娃娃上街不一定能招徕儿童,花木兰的飒劲儿却吸引一代代年轻人的眼光。真正需要琢磨的是,本土游乐园该如何呈现花木兰式的故事。
可惜,目前许多在建的主题公园是房地产商转型和逐利“武器”,在文化输出和社会影响上总缺了一股劲儿。
我理想的游乐园,应对儿童有教育启迪的作用。它是儿童观察世界的窗口,迪士尼动画人物真善美的品质应该学,中国传统品德也该学。它是其他国家观察中国的窗口,表现这个国家在文化上足够的自信:用特色漫画、动画、电影、儿歌等文化产品吸引儿童重游游乐园。
我珍视曾带给我欢乐与启迪的香港海洋公园,不忍看它消失、荒废。还记得,第一次踏足水族馆的我,回家记清了当天看到所有鱼类的名字。
根据最新计划,香港海洋公园将减少兴建或投资机械游戏设施,巩固发挥教育儿童、保育海洋的优势。这才是正确的路子。要知道,海洋公园的保育基金,多年支持搁浅行动组,出海带回了450多只搁浅的海豚尸体。
我期待60岁的我能带儿孙回到这里。这里曾定格我的童年,也定格他们的童年:在旋转木马上,搂住马头的我们;坐在摩天轮的车厢内,绕着天空转了一圈的我们;与海豹热情亲吻的我们。一代人终将老去,游乐园永远年轻。
魏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