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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2月01日 星期一
中青在线

红色青春

孟良崮,23岁的诀别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邢婷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21年02月01日   03 版)

    2014年6月21日,山东临沂,沂蒙革命纪念馆。靳明威/摄

    郭艳阳在讲解黄竞烈士的生平。黄竞,华野四纵三十团副团长,是孟良崮战役中我军牺牲的最高级别的指挥员之一。公涵一/摄

    郭艳阳第一次看到“23”这个数字时,内心仿佛被电击一般,倍感震惊。

    23岁是孟良崮战役中2865名烈士的平均年龄。“那是多么风华正茂的年龄啊!这些年轻人却毅然用热血和青春捍卫家园。”郭艳阳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在解放战争史上,孟良崮战役无疑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1947年年初,蒋介石为解决进攻兵力不足的问题,放弃全面进攻计划,改为以陕北和山东解放区为重点的“双矛攻势”,集中24个整编师60个旅约45.5万人的兵力向山东解放区重点进攻。面对国民党作战计划的调整,华东野战军充实兵力、完成整编;从4月初到5月初,陈毅、粟裕带领华东野战军在沂蒙山区“耍龙灯”寻找战机,于5月中旬经过三天三夜激战,全歼被称为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一的整编第七十四师,并击毙中将师长张灵甫。

    得知消息后,蒋介石痛心疾首,认为此次失败“真是空前的大损失,能不令人哀痛”。从1947年1月初鲁南战役到孟良崮战役,山东解放区军民共歼灭国民党正规军18个旅(师)约20万人,牵制了国民党总兵力的四分之一,为全国其他解放区转变战局创造了条件。

    参加战役的是怎样一群年轻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事业让他们誓用生命追寻?郭艳阳辞去了电视台主持人的工作,主动提出到孟良崮战役纪念馆做一名专业解说员,寻找问题答案。

    在浩瀚的史料中,郭艳阳发现一张阳光青年的脸庞。黄竞,华野四纵三十团副团长,也是此次战役中我军牺牲的最高级别的指挥员之一。在攻打孟良崮主峰600高地的战斗中,哪里最激烈、最危险,哪里就有他指挥的身影。

    战火中,黄竞不幸胸部中弹,被送到战地医院抢救时,该团二营营长也受伤入院,两人需要同时手术,但医院的血浆仅够一个人使用。生死时刻,黄竞下达了他人生的最后一个命令:把血浆给二营长用!医护人员流泪执行了命令,二营长得救了,黄竞却因流血过多,壮烈牺牲,年仅26岁。

    黄竞牺牲后,战友们从他贴身衣服里发现了一封浸满鲜血的信。是12天前他的妻子写来的,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让他放心。小儿子刚刚学会叫爸爸妈妈,先会叫的是爸爸,可黄竞永远听不到了。

    从新人成长为金牌专业红色解说员的十年间,郭艳阳读到了太多战火中的青春,有拥军支前女模范沂蒙六姐妹,最大的刚过20岁;有黄崖山阻击战中先后打退敌人16次进攻,最后悲壮跳崖的“黄崖山六勇士”,平均年龄也不过20多岁……

    鲜为人知的是,孟良崮战役中牺牲的2865名烈士,墓碑上刻着名字的仅有103座,其余均为无名烈士墓。当年战争结束后,部队需要马上撤离转移,烈士们的遗骨均由当地百姓帮忙掩埋,直至1953年修建陵园集中安放,此时已无法一一确认遗骨和名字。令人欣慰的是,英烈碑上保留了所有烈士的名字。

    安徽、湖北、浙江……这些年,不断有外省烈士遗属前来寻亲,抚摸着英烈碑上的名字,失声痛哭,久久不愿离去,每每看到这一幕,郭艳阳“心里很疼”。

    十年间,3000多场专业讲解,郭艳阳找到了这些年轻人舍身赴死的答案:“这就是信仰的力量!这种力量是崇高的,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它却真实地萦绕在我们身边。”

    同郭艳阳一样,95后大学生李伟也一直在寻找答案的路上。最初只是为了改变身边同学对沂蒙山区“很穷”的刻板印象,2017年1月,李伟发起成立了沂蒙精神百校行志愿宣讲团,向高校学子讲述发生在这片革命老区的红色故事。

    如今,宣讲团成员已从最初236名志愿者发展到460名志愿者,走过全国280多所高校,依托各高校的蒙阴籍学子,通过主题团课、主题党课、社团活动等宣讲沂蒙精神,发生于孟良崮战役中的感人事迹成为宣讲的重要素材。

    开始时,李伟发现很多同龄人对红色故事不熟悉,甚至有些排斥。他决心用青年的视角、青年的语言为不同年代的年轻人“架一座桥”。

    时年22岁的沂蒙红嫂李桂芳的故事不知讲了多少遍。孟良崮战役前夕,时任艾山乡妇救会会长的李桂芳带领32名妇女跳进1米多深的汶河河水中,用孱弱的肩膀扛着门板搭起一座“人桥”,运送了近一个团的兵力从“火线桥”通过,火速奔赴孟良崮战场。

    不止一次,李伟留意到,台下不少年轻听众听后热泪盈眶,有大学生这样表达谢意:“感谢你们给了我人生路上的力量。”

    同样受益的还有宣讲团460名年轻志愿者。炮火硝烟中年轻战士们的热血与担当,他们的家国情怀为志愿者们树立了一份奉献社会的信念。

    把红色故事讲好、讲给更多人听被郭艳阳视作自己的使命。太多人不理解郭艳阳为何会放弃光鲜的主持人工作,而选择做一名讲解员,郭艳阳坦言,作为一名“红三代”,从小泡在爷爷讲述的红军故事里,汲取了许多精神养分,这给了她选择的底气。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愿意走进孟良崮战役纪念馆,触摸那块历史的丰碑。每年,郭艳阳和同事们承担着为山东全省1500多名大学生村官、选调生的讲解任务。一块块展板前驻足,感受着74年前这些青年的家国情怀,这些年轻人的坚定眼神令她欣慰。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邢婷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1年02月01日 03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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