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支教志愿者 丁楠
整理: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雅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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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丁楠,原先是做广告文案工作的,一次支教经历改变了我的职业规划,让我想成为一名教师。
2019年春节,我去贵州旅游,在大巴车上听导游介绍说,以前有些比较穷的地方,房子没有盖完,连门窗都没装,人就住进去了。当时听了觉得挺伤感,回来后就有了支教的想法。
我辞了职,在网上找了一个民间支教组织,报名后通过了笔试、面试,来到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美姑县的一所小学。
到学校之前,我想自己只负责给他们把课上好、把作业批好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不太想管,也不想让自己太累。每次别的教师问我:你是想跟他们的距离拉得近一点还是远一点?我都说,我就是来上课的,我想和学生保持距离。
但对这些孩子来说,我既是姐姐又是妈妈。他们特别依赖我,哭了会跑过来找我安慰。这里留守儿童很多,家长长期在外打工,在家的时间很少。
有的小女孩早上没扎头发,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就跑来上课了,我就会帮她们扎头发。有时候还帮他们剪指甲,平常有时间也会帮他们洗头。
我班上有44个学生,有的孩子住得很远。我们上午9点上课,他们5点就要起床,先干农活、喂鸡喂猪,然后六七点走过来。有个支教教师开玩笑说:如果要我走这么多山路上学,我就不改变命运了。
第一次去家访的时候,我感觉很震撼。有的孩子家里真的很穷,进去后有一张床,旁边堆着一些玉米,火塘上面有一口锅,锅边杂七杂八地放着切好的蔬菜。但是现在好多了,支教这一年,我眼看着他们从以前的土坯房搬进砖房,住得更安全,也更舒服。这边有各种扶贫项目,我在路边搭车时经常遇到扶贫干部。
但这里的家长不怎么关心孩子的学习,几乎没人找我问过孩子的成绩,都是我主动加家长的微信,然后告诉他们的。后来我每周都去家访,全班学生家里我都去了一遍,也遇到过很危险的情况。有一次我从学生家出来,下到半山腰手机突然没电关机了。我没有手电筒,也不太认识路,喊了半天都没人应。那时候天很冷,我甚至有些绝望。后来幸好学生听见了我呼救,给我送来了手电筒。
其实我原来不喜欢小孩,但是跟他们在一起,我觉得特别快乐。孩子们告诉我,这边的桑葚熟了,那边的猕猴桃熟了,我们就会去摘。那些山,他们已爬过无数遍,还是会邀请我一起去爬。
全校七八个教师,除了校长长期在这里工作,剩下的都是支教教师。公益组织要求支教教师最少待满一学期,第一学期结束后,我还没决定要不要继续支教,回到家乡武汉后不久,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我每天待在家里,看新闻哭,想孩子们想得也哭。后来,我决定回去,心里顿时轻松了。
得益于爱心企业的捐赠,学校的硬件设施还可以。黑板滑开,后面就是联网的触屏,但是平时很少用。
不过,孩子们在家的学习环境不太好。有的学生家里的灯特别昏暗,就在房子外面的石头上写作业。有的学生家院子里有鸡、猪、牛、羊,有时竟听学生说作业被羊吃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有时作业还会被烧掉,彝族人家里一般有个火塘,就在那上面做饭取暖。冬天围在火塘旁边,可能一不小心作业掉进去就烧了。
直到现在,还有孩子给我打电话。有个小女孩经常联系我,其实我们只是聊聊天气好不好、作业做完了没,却都舍不得挂电话。
记得最后一堂课上,我跟孩子们说,不管你们以后过得快乐还是悲伤,我心里都会有一个地方给你们,希望你们遇到困难的时候,这会给你们一些力量。班上有几个孩子哭了,我想他们应该是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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