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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察院是干什么的？”刘玉向讲台下的一群四年级小学生提问，并给出4个选项，“检查作业的？检查身体的？检查卫生的？法律监督机关？”她以为给小学生讲清楚法律问题，似乎有点难度，但孩子们听得挺带劲儿。
2019年，贵阳市南明区人民检察院与南明区教育局举办法治副校长聘任仪式后，检察官刘玉和50多名同事每年都要到辖区的中小学讲法治课。
“小明因为不好好学习经常被老师批评，一天小明蒙面拦住回家的老师，将老师打了一顿，这属于校园欺凌吗？”刘玉继续提问。台下哄堂大笑，孩子们有的回答“是”，有的回答“不是”。刘玉解释说，发生在学生和学生、学生和老师之间的暴力行为，给同学取外号、语言威胁、孤立同学、把同学的个人信息公布到网上，都属于校园欺凌。
为了做好普法教育工作，南明区检察院印制了一种特殊的作业本，作为法治课上的奖品：作业本前的几页彩图，分别介绍未成年人如何预防校园欺凌、远离家庭暴力、预防性侵，以及民法典中涉及未成年人的内容等。
南明区检察院2008年成立的未成年人刑事检察科，是贵州省首个未成年人检察机构。38岁的刘玉从事未检工作已有五六年，她办公桌旁堆着一摞办案资料，随手拿起一本就有十几厘米厚。每本资料中都有若干页手写的报告，笔迹大都很幼稚，行文中却满是悔恨。这是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每月写给刘玉的思想汇报。
第六检察部（专门办理未成年人相关案件——记者注）主任李春洪估算，办理一个未成年人案件所需的工作量，大约是成年人案件的两三倍。和办理成年人的案子不同，检察官办理每一起涉罪未成年人案件，都需要做大量的社会调查，包括走访他们的家庭、邻居，了解其性格、交友情况、生活环境，并依此为其制订个性化的帮教方案。案件完结后，检察官依然要与他们保持联系、了解近况。
从事未检工作这几年，刘玉发现一些规律：单独作案的未成年人很少，基本都是群体作案；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往往因为“太讲义气”而触犯法律，很多人和被害人并没什么深仇大恨。她介绍，一名初中生捅了被害人一刀，创口正好在心脏附近，险些致人死亡。但她了解到，这名初中生连被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很多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走上歧途也有家庭原因。在刘玉接触过的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中，普遍存在亲子关系紧张的情况，有的来自离异家庭，有的与父母疏离、长期跟祖辈或远房亲戚生活。
去年上半年，南明区检察院计划建立贵州省首家“预防未成年人犯罪警示教育基地”。
记者在警示教育基地看到，双屏互动的视频《花季之殇》中，一名六七岁的男孩长大后沉迷游戏、交友不慎，逃课、打架，最终因参与聚众斗殴致人死亡而面临法律制裁。男孩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绝望地跑回到过去：看到翻墙逃课时的自己、不服父母管教时的自己、跟着妈妈学写字时的自己，悔恨不已，可是等待他的是手铐和铁窗。
为了拍好这些故事片和动画片，刘玉和同事一次次与外包公司沟通，修改台词、更换演员。去年10月，这座投资上百万元的警示教育基地陆续迎来40多所中小学的未成年参观者。讲解员谌洪娴说，最多的时候，一天接待十来拨儿小观众。孩子们最感兴趣的是模拟监狱和仿真毒品。
警示教育基地的监狱按照真实监狱场景1∶1复制，有上下床、铁栏杆，还有两个穿着囚服的假人。玻璃屏幕上则在播放《少管所的一天》，玻璃展柜里摆着20多种仿真毒品，警示孩子们识别毒品、远离毒品。基地还有个巨大的计算器，参观者可以用它算算“人生七笔账”：在亲情、名誉等宝贵财富面前，违法犯罪究竟值不值得。
另一个令人震撼的展区是“忏悔声声”，展出6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忏悔书：“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关心你的人，所以要好好珍惜别人对你的爱”“我十分后悔自己以前老是让家人为我担心害怕，我实在是太对不住自己家人了”……
从事未检工作这几年，刘玉有过挫败感。她接手的一起未成年人涉罪案件中，涉案的孩子参与了抢劫，刘玉争取法院为他判了缓刑。其后，这个孩子按规定参加公益劳动、社区服务、向刘玉作思想汇报等，表现非常积极。但刘玉没想到的是，这个孩子却在缓刑期再次犯罪，此前的努力白费了。
但刘玉也有感到欣慰的时刻。一名初中生参与聚众斗殴差点酿成大错，鉴于其后又幡然醒悟，刘玉为他争取到回校学习的机会。后来，其班主任向刘玉反馈：这个孩子原先成绩很差，但经过这次事情后，学习非常努力。
“这就是一份婆婆妈妈的工作，”刘玉说，“每次办案，都要跟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聊家常、掏心掏肺地说很多话，问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后悔不后悔。”
未检检察官的努力正一点点带来改变。李春洪曾办理过一起未成年人盗窃案，两个孩子不仅砸破共享汽车的玻璃窗，而且打开车门把车开走了。李春洪从中看到了共享汽车巨大的安全隐患，他在检察建议中提醒这家共享汽车公司注意“打开车门就能开动汽车”这一问题。后来，该公司采纳了他的建议，增加了使用者上车后需通过认证的环节。
一名接受帮教的未成年人在思想汇报中写道：“我以为司法机关很压抑，检察官很冰冷，没有想到检察官姐姐那么温和，不会因为我犯下盗窃的行为而丝毫看不起我，还帮助我及时回头，我真的很感激。我一定会改过自新，重新学会做一个正直的人……”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雅娟 通讯员 曾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