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痛苦的渊薮”,印在封面的这句话,直直击中了上学期末正昏碌的我。
许是年少无知,对事物有着太多笃定,固执己见。仿佛站在山顶挥舞火炬,就能够驱走雷霆与巨鹰。仿佛读千万次相同的道理,就不会失去方意识到幸福。
我常在吃饭时看手机,父母便会出言指正,他们说:你都不知道吃到嘴里的是啥。是的,我们没有时间像美食节目里,一口口去细嚼慢咽、去品尝。可是不是真要等到齿牙衰落时,才会想起苹果的酸甜,糍粑的软糯,妈妈擀的面条,家乡的锅盔?吃饭,不能仅是为了活着吧?
学物种演化时,老师说,物种都会走向消亡,即使是人类。或许这也是对哲学本源问题的回答,去往何方?去往魂灵者的国度,水仙花盛开的遗忘之河?
哲学家最爱讨论死亡,讨论人生汲汲不可为,而诗人则从老去开始就已伤春悲秋。物伤其类,花叶凋谢的速度,比绽开的决心要快得多,轻轻一碰就落了。余秀华说:我们都在腐朽,下一刻无法挽回了。此刻诗人与哲人取得了奇妙的统一,即认识到人世困苦不堪后,真正应把握的还是当下。过去掩埋于记忆,而未来缥缈,我们所拥有的、真正存活着的,可能也只是每个转瞬的现在。
该用些篇幅聊一聊爱了,叔本华对爱情的点评极其冷酷,他坦然道:所谓爱情,不过是种群繁殖力驱动下的步进。可当这冰冷的答案被诗人否决的时候,我们是欢愉的。我们希冀那种感性的、美好的,那种发自内心,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质朴纯真的喜爱,真实存在。
说来惭愧,我知道余秀华并不是因为她的诗歌,即使她的前缀已经是诗人。闭塞的村庄里,离婚是一个令人惊慌的字眼。我看到她不年轻,亦不貌美的脸庞,迸发出对于爱情,对于真实生活的追求。自不是每一场婚姻都拥有过爱情,但是每个人一生中总会有过,“南风吹过山坡,白杨树微微低垂,夕光缓慢下来,风把裙子吹得很高,就像一朵年华”。
诗评家论李白,热爱使用极宏大的量词来描述景物,心中锦绣盛唐吐露于文字。正如草原上有嘹亮而广阔的歌声,青稞酒盛满雪山的圣洁与日光灼灼。
余秀华住在小小的横店村里,但她说地下有大海的声音,她会说,这荒野八百里,这春日八千里。她站在檐角逸生出仙人掌的屋顶上,对黎明叫喊:我今日定会看见太阳升起。她在书里说,在节目上说,说她相信爱情,亦相信每个人绝不只拥有一份爱情,她更相信每次爱情的到来都是纯粹的,都足以用尽一生的力量去托付,去相信。
这语气如此熟稔,毕竟“一生”如此宏伟的字眼,最常见青葱少年时。最爱赌咒发誓,开言便往后余生,即使,我们时刻都在告别。
爱是一种有趣的情愫,付出亦是让步和包容。最包容的许就是这片天地,人们在其中演绎历史,飞天入海。父母对于子女的关爱守护,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可爱情又独特于这些关系,这是毫无血缘关系,但却可能在今后组成家庭,建立血缘纽带的两人。
到底不是年少轻狂时了,二十出头的年纪,爱情已经有了生活的影子。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余秀华的原因,她笔下的爱情,涂抹着浓郁的生活色彩,是从真实里长出来的爱情,仿佛还带着昨夜的露水。
收拾行李时,旧书里滑落出张硫酸纸,那是本科时,央人用彩墨誊写的诗句。可我已写不出那些清丽的日光,如今只分外羡慕,像在羡慕别人的生活。于是我知晓了,如果你让过去就这样过去,让现在也成为过去,那么未来必将充满悔恨和迷茫的青春碎片。
在来得及前尽力拥抱父母,和朋友常常见面,去你想去的地方。不要错过花开,明年可能花还会开,那明年的你,还是会以今年的理由推脱搪塞。许多地方,很多人,这辈子就去一次,就见一面,抓不住便是抓不住了。未来不可,亦不容分说,我只希望我们在这个不轻狂,也不算成熟的年纪,能够勇敢不顾一切地,满怀赤诚地去追逐,找到自己生活的目标意义,或就像那句话说的: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袁泓宇(23岁)生物与医药专业硕士生 培养单位:中国科学院华南植物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