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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总统文在寅与日本首相菅义伟会不会在东京奥运会期间碰面，一度成为外界猜测的热门话题。韩国此前曾呼吁在奥运会期间举行韩日领导人峰会，希望在困扰双方关系的一系列棘手问题上取得“实质性成果”。但青瓦台7月19日突然发表声明说，文在寅将不会出席7月23日的东京奥运会开幕式。对已降至冰点的韩日关系而言，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对于文在寅放弃日本之行，外界普遍认为，这是对日本外交官员日前言语侮辱文在寅一事作出的回应。
辽宁大学日本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陈洋在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采访时表示，韩政府宣布文在寅将不出席东京奥运会，是“自我觉醒式的无奈决定”。日韩政府和民间近期龃龉不断，文在寅如果在这样的背景下坚持赴日，不仅难以取得预期效果，反而可能弄巧成拙。
“体育外交”变成了“政治表演”
近年来，日本和韩国关系持续紧张。除了慰安妇、强迫劳工、独岛（日本称竹岛）归属等“旧恨”，近日又添“新仇”。今年4月，日本政府宣布将福岛核电站污水直接排放入海，遭到了大多数国家的谴责。韩国作为其海上邻国，反应尤为激烈。目前，韩国已派遣专家进驻国际原子能机构调查组，还扬言要把日本告上国际法庭。
日韩之间旷日持久的外交战事，一直延续到奥运会赛场。今年5月，韩国政府致函日本奥委会，要求修改将纷争领土独（竹）岛纳入其中的2020东京奥运会地图。由于得不到日本回复，6月1日，韩国文化体育观光部告状到国际奥委会，要求就地图问题进行仲裁。奥委会随后与日本方面进行了交涉，日方轻描淡写地表示，这“只是地形描绘”“没有任何政治动机”。这样的答复并不能让韩方满意，韩国文化体育观光部表示：“我们对国际奥委会的回应深感遗憾，对日本的态度非常失望。”
在奥运会这个浓缩的国际舞台上，日韩关系进一步剑拔弩张。据《日本时报》报道，韩国代表团抵达日本后，有成员在奥运村公寓阳台外悬挂字幅，拼成一句话：“臣还有5000万国民的声援与支持”。这句话出自朝鲜名将李舜臣之口，在16世纪末日本对朝鲜的侵略战争中，李舜臣率领仅剩的12艘战船打败了330艘日本战船，他的名言“臣还有12艘战船”，也成为朝鲜民族自强精神的象征。
在日本看来，韩方此举与挑衅无异。日本指责韩国代表团“反日”，是在进行“公开的政治表演”“韩国代表团要么离开日本，要么摘下字幅”。7月16日，日本右翼团体在奥运村周边大肆张贴“旭日旗”，向韩国代表团示威。由红日和16道光芒组成的“旭日旗”是二战中的日本军旗。在国际奥委会的调停下，韩国代表团摘下了字幅，但前提是禁止“旭日旗”出现在任何奥运会场馆内。
陈洋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表示，“体育外交”是一种能跨越国界、意识形态和文化差距的交流方式，对政治具有独特的影响力，比如中美之间的“乒乓外交”、印巴之间的“板球外交”等。如果文在寅与菅义伟坐在一起观看东京奥运会开幕式，不仅能向日本民众传递韩国支持东京奥运会的真诚善意，而且能释放两国关系有望破冰的积极信号。如今文在寅放弃出席奥运会开幕式，意味着两国失去了一个改善关系的重要契机。在奥运会前夕发生的种种不快，无疑还会给日韩关系平添更多阴影。
日韩关系为何难以改善
美国《外交官》杂志指出，自2020年年底以来，文在寅政府向日本发出了一系列改善双边关系的信号，日本却对文在寅政府送来的“秋波”视若无睹。例如，韩国政府希望韩日在奥运会期间举行“至少一小时”的会谈，让文在寅与菅义伟充分协商双边问题，菅义伟却表示只能与文在寅进行15分钟的礼节性会谈。
已经启动的韩国总统大选，是让日本政府对文在寅“望而却步”的主要原因之一。陈洋表示，日本对文在寅政府的重视与期待逐渐下降，他们已经开始把目光聚焦于韩国下一届政府。
韩国选举政治的“朝令夕改”，可能令日本政府心有余悸。在日本冲绳大学执教的刘教授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表示，2015年签署的“慰安妇”协议，是近年来日韩两国关系的分水岭。当时日韩领导人安倍晋三、朴槿惠达成协议，日本向韩国“和解与治愈基金会”出资10亿日元，但否认这笔钱是对“慰安妇”的赔偿。该协议在日本被视为重大外交成就，在韩国却引起了争议。文在寅公开反对该协议，并在上台执政后解散了基金会。外界认为，菅义伟见过韩国政府换届后的翻脸，因此不愿与即将离任的文在寅进行实质性谈判。
民意是日本在改善日韩关系上消极作为的另一原因。据刘观察，对日本社会而言，日韩关系不如日本与其他大国之间的关系影响重大。日本智库Genron NPO近日一项调查显示，六成以上的日本人认为日中关系很重要，认为日韩关系很重要的日本受访者却不足五成。菅义伟的支持率屡创新低，如果他同意与文在寅谈判并作出让步，很可能进一步触怒民意，对他今年的众议院选举前景造成致命打击。
“回顾战后的日韩关系，亲密和稳定往往是短暂的，更多还是摩擦与争吵。”陈洋指出，近年来确实有很多事情导致日韩关系急转直下，但究其根本原因，在于日本不能认真反省历史，一再否认侵略罪行。这不仅使日韩关系无法获得根本改变，也导致两国政府与民间难以建立友好互信。
在日韩关系上，美国发挥的作用十分有限。陈洋认为，日韩均为美国的盟国，日韩关系走低对美国并非好事，因此，美国经常充当日韩之间的“和事佬”。但当前美国疫情形势依然严峻，国内社会撕裂严重，拜登政府将主要精力用于内政而非外交。而且，即便拜登政府出手干预，也无法改变日韩矛盾根深蒂固的事实。
奥运会不是政治工具
作为全球规模最大的国际赛事，奥运会也折射了当下的国际关系。美国《外交官》杂志刊文说，2000年悉尼奥运会被许多人认为是史上最成功的奥运会，这并非偶然。那一年是全球主义的黄金时期，冷战后的全球合作达到顶峰，各国洋溢着对全球化的乐观情绪。“9·11”事件发生后，民族主义逐渐抬头，单边主义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进程。到了东京奥运会，就不得不与分裂的国际形势相伴而行了。
无论是日本还是韩国，他们的做法都有违奥林匹克精神。《奥林匹克宪章》第50条规定，“禁止在任何奥运会场所、地点或区域进行任何政治、宗教或种族宣传”。《外交官》杂志文章还指出，在2018年平昌冬奥会期间，韩国也曾把独（竹）岛标记为韩国领土，当时也有很多日本民众抗议，后来在国际奥委会的调停下，韩国才移除了独（竹）岛的标记。同样，日本也应该且必须停止利用奥运会宣示对竹（独）岛的主权，让政治远离体育。
在这个日益混乱和分裂的世界里，奥运会或许是最后一个乌托邦。国际奥委会刚刚把“更快、更高、更强”的奥林匹克格言扩充为“更快、更高、更强、更团结”，不仅体现了民族、国家对运动健儿的期待，也体现了人类命运与共、更加团结的集体期盼和追求。无论在日本还是在韩国，希望有更多的有识之士对“更团结”之于人类的意义有更深的理解。也希望运动员们在赛场上挥洒汗水时，忘记身后的国家纷争，专注于比赛本身。
本报北京7月21日电
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胡文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