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一周108元,炼狱一周168元,减肥必成一季度1088元,考研必成一季度1198元……请一个“学习监督员”监督自己的学习进度,成了高校大学生中流行的热门活动。一些请过学习监督员的大学生,自己也去应聘当起了学习监督员,找到一份兼职;有些商业头脑的大学生,干脆开起了学习监督员中介机构,在各大网络交易平台售卖“监督学习”这项服务。
Apple ID和密码都给了“学习监督员”
浙江的大学生章圆正在准备考研的关键阶段,他在一个微信公众号上看到一篇介绍“人工监督”的推文后,发现了“学习监督员”这个新产品,便在淘宝上挑选了一家好评较多的店铺,下单了一周监督体验服务。
下单后,客服询问章圆的专业和需求,以便根据要求给他提供最合适的监督员。
章圆有同学也请过学习监督员,同学用过来人的身份指导他,虽然网店的描述是,“监督员都是研究生,可以根据客户的学习条件来制定计划和提供辅导等”,但学习监督员的“专业程度”需要靠自己去“试探”,“因为都是远程服务,对方很有可能连个本科生都不是,就来指导你考研”。
章圆与学习监督员对接后,开始有步骤地用一些专业问题和术语来试探监督员的专业程度。第一天,他发现店铺配给他的学习监督员“肯定没有研究生水平”,要求换人。第二天,他发现新配的学习监督员特别“小心翼翼”,一点都没有严厉监督的感觉。换到第三名监督员时,章圆加价60元,由原来的“监督学习”升级到“监督+叫早”服务,并点名要求换“店里好评最多的那个人”。
这“好评之王”果然没让章圆失望,他指导章圆列出细到分钟的计划,定时提醒计划进度,并给章圆推送“鸡汤”文章。但第二天,他邀请章圆体验手机被控制的恐惧感——通过下载一个常见于青少年手机里的防沉迷客户端,学习监督员可以定时定点锁屏、禁用手机里的App、监控手机使用时长等。
“我当时想体验全方位的监督,于是就答应了。”章圆说,学习监督员还向他索要手机的Apple ID和密码,次日通过苹果的查找手机服务让手机发出刺耳的提示音,达到“叫早”的目的。“手机会不断显示各种弹窗,而且手机软件的摆放都被打乱了。”到了第四天,章圆处理完一堆繁杂事务后实在无精力学习,想申请休息却突然遭到了学习监督员的“人身攻击”,他反馈给淘宝客服无果,就在没有退款的情况下提前终止了监督服务。
监督员的无奈:被申请“无理由退款”
身在云南的大学生纱纱是一名兼职学习监督员。
“你好呀,我是监督员纱纱!”这是纱纱常用的开场白。半年前,正在备考注册会计师的纱纱在刷短视频时突然发现了学习监督员这种服务,心血来潮体验了一次后感觉良好,便联系了当时的店家应聘学习监督员。经过简单的面试后,她便入选了,“没有看身份证,也没有确认我的学历证书之类的。就问了一下我的大致情况”。
半年里纱纱积累了不少应付不同客户的经验。就读会计专业的她,有时候会遇到备考初级会计证的客户,纱纱会主动跟对方分享备考经验和学习方法,及时调整对方学习计划的不合理之处,以期在监督学习之余更好地帮助他们。但有时,她也会成为客户焦虑、气愤、苦闷等情绪转移的“垃圾桶”。
纱纱这周的工作,是监督一名考研的同学早睡早起。一方面,纱纱会要求对方下载一个睡眠软件,记录每天几点睡觉和起床,并提供每天的手机使用时长截图;另一方面,纱纱会让对方拍照打卡证明是在学习。除了按客户的计划表定点提醒外,她还会抽查对方有没有偷懒。
监督别人学习非但没让纱纱的课业落下,还让她感到了自我提升,“叫早也让我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一般他们在学习的时候我也在学习,定点提醒也是给自己一个休息时间。”
但令人意外的是,那位客户申请了“无理由退款”,纱纱这一周“白干了”。
缺乏评价系统,买卖双方权益难保障
记者注意到,作为一项新兴的服务,学习监督逐渐成了大学生创业的一个方向。在温州大学读网络工程专业的大三学生余本钦,从2018年开始自主创业,现在经营着三家监督店。他的店铺提供各式监督服务:普通消息监督、强力消息监督、连麦监督、视频监督等,价格由8元到上百元不等。
在余本钦的一家网店里,每月下单人数有五六百人,其中以学生群体为主,但也不乏有一些比较特殊的客户。“比如很多人会需要助理跟进项目,定点提醒和修改进度,但是现实生活中招一名助理又太贵,而我们的监督服务就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余本钦的创业初衷是让自己更加自律,在经营网店期间为了帮助更多的人,他主动学习了很多提升自控力的知识,有时还会去请教学校的心理老师。对于一些无法定时完成任务的客户,余本钦还会提供一些咨询服务和改善方法。
比如,上周他接到一个25岁在职考公务员的男生的委托,男生一直被家里催婚,备考计划也常常被工作打乱,整个人处于焦虑状态。“于是我就针对他的情况提出一些建议,主要是告诉他一个信念——只要空闲下来,要么是完成计划中的内容,要么是在完成计划的路上。”他介绍,通过这样不断地自我强化目标,可以帮助对方更好地进入状态。
在成都理工大学举办的一次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中,该大学商学院的几位学生申报了一个名为“可达”的创业项目。在实践环节,他们打印了各种宣传纸条粘贴在教室桌面、食堂等地方,邀请同学加入“自律小组”并为其提供监督服务。大二学生刘午端参加了项目体验。
“那周要考专业四级,作息和自制力都不太好,干脆花5元钱订了一周的监督服务。”刘午端的监督员是一位“小姐姐”,她每天提醒小刘早起打卡、学习打卡、睡觉打卡。但小刘发现,所谓“监督”也仅限于通讯软件上的一个提醒而已,“有时候惰性作祟,叫起了还是赖床,学习打卡会发一张之前的照片过去,晚上回了消息还是继续熬夜。”他觉得,这种线上监督基本没有用。
记者调查发现,目前“学习监督员”的服务提供者、购买服务者大多为在校大学生,由于“监督效力”不容易判定等原因,无论是从业者还是购买者,都有可能在服务进行过程中得不到权益保障。“如果没有比较完善的服务监督、评价体系的话,这个行当做不大。”余本钦说。
(文中章圆、纱纱、刘午端均为化名)
实习生 何芷茵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王烨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