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乐是一门高雅艺术,新锐的概念是不断发现新的语境,让音乐能和年轻人接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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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堆满黑色垃圾袋,还有一台冰箱,女高音歌唱家饰演的女主角由于避雨,闯入了一个神秘的空间。随着音乐变换,冰箱开合之间,垃圾慢慢被绿色与鲜花覆盖……德国作曲家亨德尔不会想到,自己的音乐作品《自然颂歌》能以剧场的形式,在300年后的北京时尚商圈三里屯上演,主题竟然是环保。
阳春白雪的古典乐,正在悄悄发生变化,创作者和欣赏者,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年轻面孔。作为该剧导演,80后邹爽从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姑娘。她出身音乐世家,家中三代人都是做音乐的,小时候弹钢琴,错一个音全家人都能听出来;她兴趣广泛,学过经济管理、电影文学和导演,她想做和家人不一样的事。
从2018年开始,邹爽接任北京国际音乐节艺术总监,这是音乐节创办20多年来的第二个艺术总监。在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专访时,邹爽说:“三里屯的红馆,以前被认为是不可能与古典乐有任何关联的,但我们就是要在这里打造属于年轻人的古典乐演出。”
中青报·中青网:你从2016年正式加入北京国际音乐节,开创了一个古典乐新锐单元,延续至今,你如何理解古典乐的“新锐”?
邹爽:“新锐”永远是一个当下的概念,要和当下的人、当下的生活发生关系。从这个角度,古典乐的新锐就不仅是曲目的选择或者演出的形式,还是打开更多可能性的窗口。
5年前,我们刚到红馆,周围正在进行市政改造工程,每天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我们就想到,来这里的人一定抱着对未来的某种期许,因此我们的演出就会考虑这些非常有前瞻性的观众,或者是完全没有接触过古典乐的新观众。
如果问我的艺术理念是什么,我认为应该是引领性。年轻人生活在互联网时代,自然而然地会改变对传统艺术、包括古典音乐在内的欣赏习惯和看法。我们永远尊重殿堂级的艺术水准,但也要在这个基础上,让更多人能欣赏这种美。作为从业者,就必须做出一些行动。
我不认为把流行乐变成交响乐的形式就叫跨界就叫新锐,我们还是要从古典乐最精华的曲目和剧目出发,在不同场合打造符合环境气质的作品。古典乐新锐单元在红馆演出的第一部剧是浸没式歌剧——莫扎特的《唐璜》。所谓浸没式就是舞台区与观众席区隔模糊,观众仿佛与唐璜同行……后来在各种戏剧节上都能看见浸没式戏剧。
我们做的《唐璜》是一个缩减版的,时长很友好。因为我们一定要把可能性带给歌剧本身,无论从感官还是观演关系上,希望让观众不经意地对歌剧的观念有一个颠覆性改变。
中青报·中青网:除了改编经典剧目,你之后还有哪些尝试?
邹爽:改编大众熟悉的剧目只是第一步,2018年我们做原创版《奥菲欧》,就到了向经典致敬的阶段。巴洛克歌剧《奥菲欧》也许大家听说过,但真正了解的不多。我们不避讳“冷门”,委约创作了这个时代的新版。我们用一些时尚的、有亲和力的方式,让鲜为人知的剧目走向更多观众。这是一个螺旋式上升的过程,以经典剧目的不同形式吸引观众,又靠给观众新的体验来引入更多剧目。
而今年的《自然颂歌》,完全不是歌剧,是把一个巴洛克的声乐套曲做了剧场式的呈现,用现代音乐新作穿插对话,和当下的环保、人性等话题有着紧密联系。古典乐的演出场地不一定是金色大厅,也可以是一个live house。古典乐是一门高雅艺术,新锐的概念是不断发现新的语境,让音乐能和年轻人接触起来。
中青报·中青网:除了用各种形式将古典乐作品引入国内,还有什么方式让古典乐走近中国观众呢?
邹爽:北京国际音乐节有一个最核心的概念——中国概念。现在国潮很流行,而中国概念是音乐节从24年前就开始做的,以委约创作的方式,邀请音乐家创作属于中国的古典乐。我们不仅要把外面的好东西带进来,我们也要创作自己的好东西,与世界同步发展。
中青报·中青网:对大部分人来说,古典乐的欣赏门槛是什么?
邹爽:古典乐的门槛在于它确实是一个历史的产物,承载了人类尤其是西方的历史和审美的演变,理解它需要一定知识储备。而对中国观众来说,可能它是外来的艺术。但我有一个观点——正因为此,中国观众谁也没有比谁更资深,无论你是资深乐评人还是音乐“小白”,欣赏起步线是一样的。尤其对于在互联网时代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可能不经意间就在网上接触到了古典乐,只不过自己可能没意识到。
中青报·中青网:在世界范围,古典乐会趋于年轻化吗?
邹爽:西欧和美国是两个主要的古典乐市场,年轻的古典乐从业者,没有一个不在“破圈”的,年轻人不愿意在舒适区待着。其实就古典乐的发展而言,在中国没有历史包袱,反而更容易年轻化。我们的年轻艺术家可以和国外的同行站在同一个语境中,无缝对接,我们的观众也是这样的。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蒋肖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