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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15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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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的观感

李玥涵(21岁) 复旦大学中文系学生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21年11月15日   07 版)

    上海很少下雪的。要说最近一次关于雪的记忆,大概是三年前我大一时,喜欢一个男孩子,他那时是诗社社长,教我写诗,一次评诗会后窗外下雪,他打着伞站在雪里被我拍下。雪落在他的伞上,我的快门很快,捕捉到了很细密的雪丝。

    以前,我很讨厌一个人睡觉所感到的孤独,对黑暗的抗拒,让我初中时都要求妈妈陪在身边才能入眠。归根结底,我害怕背叛的感觉;而且恐惧魔法,因为我相信会有人跟随着我,在电梯里或者在书桌前都有。童年的我,梦见自己在外婆家门口被绑架关在地下室,却永不能回去;梦见有幽灵伴随我在游乐园游荡;梦见被追杀于东南亚的无尽楼梯。总的来说,就是梦见不安全。

    作为一个文学系的女生,我必须接触“热带系”的人格以抵抗文字和人事冷漠的方块切割。而爸爸在我眼里始终是一个比较冷的人,虽然他现在经常像个孩子那样呼唤我,也满足我的生活所需。在我10岁以前,我和他每次吵架,妈妈都会指责他像5岁。但我10岁之后,母亲就和父亲站在了一边。父母把我当男孩子,对我从不富养,也不体贴,但最可恶的是爸爸为了防止我玩摩尔庄园,把家里电脑设置成一切网页游戏都登录不了。

    这一切现在看来都无所谓。只是,爸爸总是端着自己教师的架子,对我各方面进行德育教育,而母亲总是作为一个小女生,以自我为中心——我们都是小朋友。因此我从童年就培养起疏离他们的性格,到现在我也喜欢喊他们大名而不是爸妈。

    这样想来,很久没有和他们一起旅游,很久没有和爸爸一起在小区里玩耍了。他们在群里分享我的童年照片,满怀甜蜜回忆,对我也没有很大触动。爸爸妈妈喜欢逗我,他们编故事说我的真实父亲叫李二毛,母亲叫王三大,把我从农村卖过来,我叫李冬红,有三个姐姐叫李春红、李夏红、李秋红,我当然不信,但却能哭得很大声,我讨厌他们把我当成什么都会信的幼儿,讨厌对我不切实际的想象。

    但是和爸爸在一起,却也不是没有好的记忆。那便是下雪的记忆。2008年,我有记忆以来上海的第一场大雪,在北方造成了雪灾,在我的家却造成了我和父亲一起下楼玩雪。那一天,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我们的小区有红色的楼,爸爸年轻体壮,带我下楼(这时,我常常会被他带着在小区里爬很高的石头或上树)。我记得我一脚踩到一个大雪包上,就踩到了里面的狗屎。

    我堆了第一个雪人。父亲不仅帮我堆了雪人,而且用相机记录下了我红扑扑、挂着鼻涕的样子。那时我还可以拿着小爆竹下楼去放,那年我穿着一件红色的印着蓝猫的衣服,剪了丸子头,父母床前的衣柜上有一盆新鲜的水仙花。那之前,我就因为幼儿园和小学在学校遭遇的寂寞,而不敢承认自己有任何幸福了,但我尤其会在作文里用语词假装感动。直到此刻,我才知道那个下雪的日子留下的影像有多难得。

    2008年,父亲只是一个青年教师、副教授,母亲博士毕业,我的家中还时不时会出现外婆的身影,还有从遥远地方前来住下几个月的舅爷爷,甚至有我从加拿大回来的单身姨妈带着我的表姐,这之中有许多争吵,我与表姐、我与姨妈、我与外婆,但都热闹非凡。

    儿时的我哭泣频率太高,甚至患有声带小节,一个中小学教师常见病,小学的我经常处于失声状态。不过,我那时一定可以在雪里笑醒,我甚至可以躺下,大喊:横道世之介!真的。

李玥涵(21岁) 复旦大学中文系学生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1年11月15日 07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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