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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上体育课啊？”11月16日中午，河北省霸州市的13岁初中生李小亮（化名）吃饭时突然抬头问母亲。餐桌上摆着两份素菜。
母亲闫尔晶不知怎么回答，扭头来到厨房，偷偷抹起了眼泪。
闫尔晶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儿子9月9日在霸州市东方金子塔学校食物中毒，后来被确诊为急性肾小球肾炎，目前还没痊愈。医生叮嘱，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吃高蛋白的食物，包括肉类、鸡蛋、牛奶、豆腐。
据她介绍，孩子如果晚上休息不好，第二天早上脸上、身上就会出现浮肿。最严重的是，孩子小便困难，每次都是在马桶边酝酿一会儿才能尿出来。
因为饮食需要特别注意，闫尔晶将儿子由这所寄宿制学校转到了另外一所学校走读，每天自己给孩子做饭。但儿子在新学校上了一节体育课，回家后就全身浮肿。在学校的建议下，只能办理了休学。
她告诉记者，今年秋季，他们把孩子送到了寄宿制的东方金子塔学校。这是一所包含幼儿园、小学、初中的民办教育机构。开学10天后，9月9日傍晚，她接到了孩子班主任电话。“老师说孩子身体不舒服，吐了，被送到医院了，让我们赶紧过去。”
挂断电话，闫尔晶和丈夫驱车往医院赶。
当天20时许，他们来到廊坊市第四人民医院。据闫尔晶所述，到了医院之后，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急诊室里挤满了输液的学生，由于学生太多，屋里挤不下，还有一部分学生在院子里，把输液瓶挂在树上输液。“目测有百八十个学生。”她说。
记者从霸州市疾控中心证实，当时有100多名学生到医院就诊。
夫妻二人在人群中找到了儿子。当时，李小亮已站不住，瘫坐在急诊室的椅子上。“整个人没有一点精神，上吐下泻。”闫尔晶说，他们办理住院手续过程中，儿子吐了6次。当时，霸州市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对呕吐物进行了采样。
在廊坊市第四人民医院治疗4天之后，李小亮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并且持续恶化，出现了尿血的状况。9月13日，听从医生建议，闫尔晶把儿子转到了天津市儿童医院治疗。
天津市儿童医院9月18日出具的诊断证明书上写着，李小亮被诊断为急性肾小球肾炎。
闫尔晶告诉记者，儿子在天津住院期间，东方金子塔学校还有一个7岁女孩跟他们一起治疗，两个孩子的症状一样。
记者注意到，这个女孩的家长曾在网上发帖：“我7岁的女儿在霸州市东方金子塔学校上学，今年9月9日学校发生食物中毒事件，孩子呕吐不止，我们家的孩子先是被送进附近的廊坊四院新院区进行治疗，由于孩子病情严重，一直不见好转，我们就把女儿转到天津的一家医院进行治疗。在天津治疗了几天，孩子出现尿血，检测尿蛋白高。为了孩子早日恢复健康，我们把孩子转到北京的医院进行治疗，在北京经过确诊，医生告诉我们，孩子得的是肾炎，可能会终身携带。当时一听我们就蒙了，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后来学校就和我们谈赔偿条件，之前我们曾和学校签过一个协议，按照上面的说法，大体上赔我们13万（元）。我问学校，以后发病学校要不要负责？校方回答，以后的事情，他们不负责，然后问我赔偿多少。我咨询了相关的法律人士，就把赔偿数目告诉了对方，之后校方就不理我们了。和我们有同样遭遇的还有一位胜芳家长。近日，我去金字塔学校门口进行了维权，校方也没有解决我们孩子的问题。现在，我想通过法律途径维权，起诉这所学校。”这位家长在网帖中说。
如今，这位女孩的家长，以“事情得到解决”为由拒绝了记者采访。
闫尔晶告诉记者，事发后，东方金子塔学校工作人员曾联系自己，提出赔偿12万元，包括前期治疗的费用，但需要签订一个保密协议。“他们一次性赔偿12万元，后续问题不管。”闫尔晶说，因为这种病以后还有复发的可能，他们没有同意。
霸州市政府新闻办9月10日发布的一份情况通报称：9月9日下午两点左右，东方金子塔学校部分学生出现不同程度的恶心、呕吐等症状，校方第一时间组织入院就医。市政府立即组织教体、市场监管、卫健等部门成立联合调查组介入。
9月23日的后续通报称，霸州市政府联合调查组快速启动学生诊治、采样化验、情绪疏导等各项工作。通过对食堂留样柜标本实验室检测、分析，部分样品中检出了金黄色葡萄球菌。参照《食品安全国家标准食品中致病菌限量（GB29921-2013）》的有关规定，检测结果未超出该标准中金黄色葡萄球菌的最高限值（1000CFU/g）。
11月19日，霸州市疾控中心一位负责人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当天采样的菜品有素炒香干、肉炒蒜苔、回锅肉、肘子、小炖肉、米饭和绿豆汤。其中两个菜品中检测出金黄色葡萄球菌，肉炒蒜苔中金黄色葡萄球菌含量检测数值为780CFU/g，回锅肉中金黄色葡萄球菌含量检测数值为500CFU/g，其余样品均未检出。李小亮呕吐物中的金黄色葡萄球菌含量检测数值为900CFU/g。
这位负责人称，目前霸州市东方金子塔学校的学生不能判定为食物中毒，食物中毒需要流行病学调查、临床表现、实验室检测等各方面综合判断，学生们的致病原因还没查清。
“我怀疑相关部门采样之前，学校对样品进行了破坏。”闫尔晶说。
她说：“我家孩子那天中午吃得最多的食物就是猪心，但当时相关部门对学校食堂留样柜食物进行采样时就没有猪心。”
事发后，霸州市公安局依据食品安全法、治安管理处罚法等法律和规章，对该校处以8万元罚款，削减其2022年秋季招生指标75%。学校法定代表人宗某某也受到治安拘留10日的处罚，处罚原因是“拒绝、阻挠、干涉有关部门、机构及其工作人员依法开展食品安全监督检查、事故调查处理、风险监测和风险评估”和“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
“当时市场监管局的工作人员去里面检查，他对执法人员有推拉、推搡（行为）和言语冲突。”霸州市公安局一位工作人员介绍。
河北一名要求匿名的肾病专家告诉记者，急性肾小球肾炎多是由溶血性链球菌感染所致，金黄色葡萄球菌感染也可能导致急性肾小球肾炎，但可能性较小。
北京大学人民医院肾内科副主任医师杨冰在一家医学网站撰文科普称，急性肾小球肾炎的致病菌主要是链球菌，此外也有非链球菌感染的情况。临床上大多数病例是急性链球菌感染，溶血性链球菌感染以后发生肾炎的几率为20%。除了乙型溶血性链球菌外，还存在其他细菌比如草绿色链球菌、金黄色葡萄球菌、肺炎链球菌、流感嗜血杆菌、伤寒沙门菌等的感染。
如今，闫尔晶已经决定起诉霸州市东方金子塔学校。她表示，希望相关部门能继续调查，判定此次食品卫生事件是不是食物中毒，给家长们一个交代。
东方金子塔学校一位工作人员对记者回应称，已经记不清当天中午学校提供的食物都有什么，对于学校法定代表人阻挠执法的行为也不太清楚。他表示，会积极与家长联系，提供帮助，把孩子的病治好。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朱洪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