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在地铁站把出租屋钥匙交给室友后,我们认真道别,祝福彼此未来皆顺。你留在上海,我回到家乡,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选择离开上海,并不是我在一瞬之间作出的决定。最早萌生这个想法时,我便自问过几个问题:我向往什么样的生活?对于未来职业发展有怎样的期待?能否接受回到非一线城市的落差?平台、薪资、文化娱乐的丰富程度……这些当然都是制约我作出选择的因素。然而,机缘巧合之下,因为疫情影响,我不得不在家乡远程办公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家乡发展得很快,过去让我纠结的种种差距也缩小了很多。
作为家里的独生女,我的决定自然得到了父母的支持。但扪心自问,要作出真正忠于自己的选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北上广深”在一定程度上是令人羡慕的标签——“孩子在哪儿上班啊?”“上海。”“上海好啊!大城市。”这样的对话我经常听到。怀揣梦想在大城市里奋斗,“努力便能成功”似乎是命运的许诺,我们的生活也因此而激昂、充实。相比之下,返归家乡则常常被认为是“追梦”的反面,意味着选择安逸、平稳,因此才会被冠以带有失败意味的“逃离”之名。
在这套话语下,中国的地域划分,仿佛只有“一线”和“非一线”的极致对立,是“中心”和“边缘”的简单二分。生活在其中的个体样态,则很难被大众看到。一个个年轻人的境遇和自我需求被标签遮蔽,“在大城市”“工作好”“薪酬高”仿佛是幸福与否的准绳。所有人朝着同一个目标奔跑,按着规划的路线,难以脱离,身不由己。
在大环境的包围之下,个人很难不被这种单向度的成功观影响,过去的我也不例外。我考上北京的名牌大学,又攻读了研究生,回家是不是屈才?好不容易从家乡走出去,为什么又要回来?大城市教育好,是不是要为下一代考虑?现在回到家乡的我,不时依旧会听到这些质问的声音。
其实,在不同的选择之间,没有太多需要争辩的内容。生活这件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同时也充满了“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的一座座围城。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我并不后悔一毕业就去了上海,在这个开放的大都会里,我感受到了现代化的便捷,以及人生的多元可能。“魔都”这个称号十分贴切,在这里仿佛一切都不稀罕,每一种独特性都可以被包容。选择上海,除了毕业时有合适的工作机会,还有之前到上海游玩时种下的“在这里生活”的想法。至于究竟适不适合,只有自己去经历过才知道。
在豆瓣,有个名叫“拜拜啦一线城市”的小组,简介里有一句话——相信每个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栖息地和生活。小组有“桃后生活”“正在桃梨”“原地挣扎”三个板块,处于不同阶段的人们在这里分享着各自的境遇。
其实,寻找答案的过程何尝不美妙?小组里的一篇热门精华帖来自一位从北京到成都重新开始新生活的网友。在贴文里,他把为何选择成都这个想法的诞生、执行和落地的历程,包括在成都落户、找工作和买房的过程都做了总结,从最开始有离开的想法到真正到成都生活,整个过程花了将近三年。在这个过程中,他越来越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新的城市可以给到他什么。
我相信:你的心在哪儿,你的宝藏就在哪儿。最近,一个工作日的晚上7点,我约了发小去尝一家新开的酸汤牛肉。市井长巷,聚拢来是一番烟火。“老板,有位置没得?”“有,几个人嘛?”回到家乡省会的我,与朋友相聚的时间明显变多了,想起之前和住在上海另一个区的朋友约的饭,到最后离开都没有吃上。这周听妈妈说,家里河边的樱花开了,我便订了周末回家的票。
保罗·科埃略笔下的牧羊少年日思夜想、一生追求的宝藏不在别处,就在故乡教堂废墟的无花果树下。离开一线城市并不是什么悲情故事,也不需要用“逃离”来形容。反过来说,留在一线城市也并不像一些人说的那样,一定会被工作压榨到毫无生活。
我想,对普通人而言,最重要的永远是内心想要的与当下的选择相符合。如果想要改变,那就忠于内心去尝试吧。深思熟虑之下,在对职业、家庭和自我权衡之后作出的选择,值得一步步认真执行。回过头去,我会告诉那个毕业后去上海工作的自己:去经历吧,没什么不好的。并对选择回到家乡的自己说,你很勇敢,但这只是新的一站,未来也无需给自己设限。
赵雨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