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第三年春,我在书架第二层的文件袋里寻到了失踪三年的身份证。与它相伴的,是一份薄薄的逢甲大学录取通知书和一个小小的《大陆居民往来台湾通行证》。
余光中、琦君、林海音、席慕蓉、三毛,年少时爱读的作家都与台湾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因而也存着几分想去海峡对岸看一看的念头。
上了大学,院里素来有外出交换学习的传统,得知不少文科班的学长学姐都申请去台湾学习,年少时的心思也渐渐浮动。大二上学期我和同学们都申请了去台湾不同的学校交换,最后通过全校面试的成行人员一大半都是我的同班同学。
通过之后的事宜反而是最繁杂艰难的,每周一次的例会,精细要求的文书格式,不同部门的材料申办,方方面面的培训。申请的老师坚信对我们严格,我们才会珍惜机会,被骂得狗血淋头是常态。
彼时已经有些同学正在台湾交换,时而会在朋友圈分享一些台湾游玩的风景照。每每此时,挨骂的我们总是分外艳羡,互相为彼此加油打气:“等去台湾就好了,有的是时间玩。”因为距离,我们无限憧憬着在台湾的生活,畅想着一起环岛游,收藏着一份又一份游玩攻略,期待开启新的故事,了解不同地区的文化。
《大陆居民往来台湾通行证》2020年1月寄到家中,我也开始收拾好要带去台湾的行李,将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大陆居民往来台湾通行证》一起放进来文件袋。等到2月5日我就会带着文件袋到达上海浦东机场旁边的酒店,6日搭乘吉祥航空9点40的飞机去桃园机场,兑换台币买一张台湾的临时电话卡,坐上逢甲大学的包车在下午5点前到达宿舍领取房间钥匙。7日上午9点报到,正式开始我在台湾的校园生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新冠肺炎疫情。每天睁眼便是飘红的大半个中国地图,闭眼便是光怪陆离的噩梦,心底的声音微弱渺小地祈祷疫情在开学前赶快结束。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2月2日交换活动宣布取消,我固执地置顶着交换群,等待着转机。2020年的春天,我没有见到台中的春天,连安徽大学的春天都是通过老师在腾讯会议的直播中看见。《大陆居民往来台湾通行证》逐渐过了期限,文件袋的位置早就被我有意遗忘,所有的期待与幻想也都忘在那个冬天。
比从未拥有更痛苦的是本可以拥有,我们本可以与二三好友相约看遍祖国的大好河山,我们本可以游览四方因缘际会相逢知己。又或许,我们只是希冀,希冀在青春岁月不负良辰美景,见一见明月夜,走一走青石巷。
如斯年华,如此良日,最终不过是在屋内看窗外夕阳一寸寸收敛余晖。头上仍是乌发青丝,却总觉得自己是深宫里白发苍苍的宫人,在无望的等待里老去。
那些本可以拥有的时光如同过期的文件袋,昭示着我们本可以拥有的另一种青春,早早地结束在疫情的猝然来袭中。
文件袋里唯一没有过期的是身份证,可是我也早已办理了新的身份证。我们的生活遽然转弯,但幸好我们仍旧存在。在崭新的生活里,我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与存在的价值。也许某一天,所有崭新的文件袋都会过期,我希望那时我可以坦然地应对,从过期的文件袋中找寻到意义。
琚若冰(20岁)安徽大学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