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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6月25日，美国总统拜登签署《两党安全社区法案》，意在打击美国国内越来越泛滥的枪支暴力。早些时候，该法案在参议院以65:33票的表决结果通过，在众议院以234:193票的表决结果通过，这成为近年来共和党与民主党少有的重要共识之一。
法案内容包括：联邦政府拨款7.5亿美元，协助各州执法部门缴获不法者或危险者手中的枪支；在学校和社区等层面提供心理治疗和干预；加强对18-21岁购枪者的背景审查，等等。有人欢呼“美国28年来最重大的控枪法案终于出台”，也有人指出，该法案并未在关键问题上达成一致，尤其是对“幽灵枪”的管制。
随着美国社会裂痕不断加深、扩大，美国近年来枪支暴力事件越来越频发。据美国“枪支暴力档案”网站统计，2022年还未过半，美国就有超过2.1万人丧生于枪口之下，每天死亡人数在110人以上，与枪支有关的死亡率是其他发达国家的26倍。导致枪支暴力泛滥的一个重要因素，是越来越泛滥的“幽灵枪”。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美国研究中心秘书长刁大明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采访时表示，面对近来一系列大规模恶性枪击事件，《两党安全社区法案》是两党对民意作出的表面回应，其作用只是聊胜于无。
拥有一把“幽灵枪”很容易
所谓“幽灵枪”，是指没有注册、没有编号的自制枪支。根据美国联邦法律，因非商业目的（即个人使用）制造及持有枪支是合法的。这类枪支通常从网上购得，追踪它的来源和去向都非常困难。
长期以来，“幽灵枪”游走于美国法律监管的真空地带。一把半自动枪支，通常由可移动部分和机匣组成，而机匣又分为上机匣和下机匣，其中下机匣是关键部件。只要下机匣的完整度在80%以下，都被视为“零件”而非枪支，购买“零件”的买家无需接受资质审查和枪支注册。联邦法律的这一漏洞，催生了网上大量无执照卖家和无资质买家。
前美国全国步枪协会（NRA）会员Frost，向中青报·中青网记者介绍了在美国网购枪支的流程：“如果是网购正规枪支，不能直接寄到买家家里，只能先寄到当地持证枪店，买家在那里填写表格，接受联邦调查局的审核。如果是单独购买机匣、扳机、弹夹、撞针等零件，则都在法律许可范围内，只要家里有相应的组装设备如固定机床，加上一定的动手能力，即可自己完成组装，将‘零件’变为‘武器’。”
购买一把“幽灵枪”有多容易？美国“民主报”新闻网记者奥斯汀·墨菲作了个试验。他打开亚马逊网站，在前几页找到一家名为“格洛克托伯”的自制“幽灵枪”销售公司，毫不费力地订购了下机匣；又找到一家宣称能提供“组装一把专业枪支所需要的一切，无需进行登记”的网店，购买了其余所有零件，包括滑轨、枪管和触发装置等。几天后，两个包裹都送到了他家门口。仅用一天时间，这位从未使用过枪支的记者就在朋友帮助下组装完毕。通常来说，组装一把枪只需要几个小时。
还有一种“幽灵枪”是3D打印枪——只要有3D打印机和原理图，任何人都可以自制枪支。3D枪支的杀伤力与其他枪支相等，但其枪身可以完全由塑料制成，能避开金属探测器的检查，因此更为隐蔽。
谁在购买“幽灵枪”
“幽灵枪”在美国其实早已有之，但近年来与之相关的枪支暴力事件数量快速增长，使其受到了比以往更多的关注。
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报道，2016年，“幽灵枪”在旧金山警方缴获的枪支中占比不到1%，2021年已占20%。洛杉矶警察局2021年共缴获1921支“幽灵枪”，是2020年缴获813支的近2.5倍。2021年前11个月，洛杉矶至少24起谋杀案、8起谋杀未遂案、20起抢劫案和60起袭击事件，都与“幽灵枪”有关，占各警察局枪支暴力案件的25%至50%。据白宫发布的数据，2021年美国共缴获“幽灵枪”约2万支，是2016年的10倍以上。
由于无需背景调查和注册，“幽灵枪”的使用者往往是无法通过正规渠道获得枪支的人，包括有犯罪前科者、有暴力倾向者、精神病患者和未成年人。
“幽灵枪”近年来频繁出现在越来越多的校园流血事件中。2019年，一名16岁的学生在圣克拉里塔学校用一把“幽灵枪”打死两名学生、打伤3人，然后自杀。今年2月25日，阿尔伯克基一名14岁的学生用“幽灵枪”杀死了一名16岁的同学。枪支数据追踪网站Everytown今年报告的15起与“幽灵枪”有关的大规模伤亡事件中，大多涉及未成年人。
有案底者也是“幽灵枪”的主要买家之一。今年2月28日，一名39岁的加州男子到教会探望3个女儿时枪杀了她们，还枪杀了一名在场的教会员工。尽管他因为有家暴倾向而被禁止持枪，但他依然从网上搞到了一把自制半自动步枪，还有一个30发子弹的加长弹匣。
“幽灵枪”还受到精神病患者的青睐。2020年5月29日，退役空军中士史蒂文·卡里略冲进奥克兰联邦大楼，用一把自制AR-15步枪打死了两名保安，在抓捕过程中又打死了一名副警长。律师说，他从海外退役后就遭遇了心理问题。
“缩水”的《两党安全社区法案》
今年4月，拜登表示将对“幽灵枪”实施限制，以使其首次符合“枪支管理法案下对枪支的要求”。这意味着“幽灵枪”制造者也必须获得许可证，并在枪支框架或机匣上标注序列号，而且有义务对买家进行背景调查。
然而，共和党并不买账。拜登发表声明后，共和党众议院司法委员会官方推特账户转发肯塔基州众议员托马斯·马西的推文说：“联邦法律并没有赋予拜登管控或追踪枪支零部件购买者的权力，只有（下）机匣是唯一受到联邦法律约束的枪支部件。”
分析人士指出，共和党和民主党之间现在达成的，只是部分一致的“缩水”法案。在“幽灵枪”监管、购买者背景调查等更关键问题上，共和党并没有如民主党所愿。
刁大明认为，《两党安全社区法案》很“讨巧”。法案内容是加强社区、学校等层面的心理干预和疏导，对可能出现的枪支暴力进行预警，对经销商进行严格的许可证规范，以及投入资金推动各州实施监管。但这些内容在两党之间本来就有共识，例如今年5月27日推出的“红旗法案”（《联邦极端风险保护令法案》）。
刁大明指出，共和党与民主党之间的分歧，并不在于要不要控枪，而是如何控枪。他说：“《两党安全社区法案》对民主党而言是政绩体现，也没有损害共和党和他们背后强大集团的利益。对于限制‘幽灵枪’，共和党也不是完全不支持——如果大家都使用组装枪，成品枪卖给谁？所以这次跨党立法综合了两党现在都能接受的推进控枪意见。”恰恰是因为两党要尽可能维持平衡，导致《两党安全社区法案》虽然算是往前走了一步，但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新法案作用聊胜于无
对于《两党安全社区法案》能否有效遏制枪支暴力、改变美国社会乱象，刁大明认为，其作用只是聊胜于无。
刁大明说，最近发生的布法罗市枪击案、得州小学枪击案等大规模伤亡事件，导致民怨沸腾。两党推出这样的跨党派法案，表面上回应了民意，但对于解决枪支问题还远远不够。比如，法案规定对社区和学校进行提前干预，由自由派主导的地方政府可能实施得好一些，在保守政府执政地区就可能形同虚设。“从以往经验来看，造成群死群伤事件的很多枪手，案发前并没有出现任何征兆。你说到底能防止多少呢？而且，法案中的7.5亿美元拨款发放到各州后，在党争恶斗中再次泥牛入海的可能性也很大。更何况，这个法案和政策本身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补漏而已。”
本报北京6月29日电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胡文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