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报客户端

推荐
 中青在线版权与免责声明

中国青年报手机版

中国青年报手机版二维码

中国青年报官方微信

中国青年报官方微信

2022年08月31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观象台

干旱来临时

王子伊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22年08月31日   05 版)

    这是一个异常干旱的夏天。一些景观无比切近。太阳燃烧。土地变硬。河床裸露。鄱阳湖的干枯水域,渔民骑着电动车,在龟裂土地上飞驰。四川收庄稼的老农,赤脚走在43摄氏度的田间,背筐里没有一根玉米是饱满的。

    另一些景观则比较遥远。多瑙河位于塞尔维亚境内的河段水位走低,数十艘曾经沉入水底的纳粹德国军舰,历经78年,再度露出水面。米德湖,美国最大的水库,正逐渐干涸,一具具湖底尸骸逐渐显现。中欧地区,多块“饥饿之石”重现天日。那是欧洲先民们于大旱之年留下的水文地标。一块刻有德文的石头写着:“如果你看到我,就哭泣吧。”

    就像多米诺骨牌,每一张牌的倒下都会引发下一个动作。干旱对生态系统的冲击也是如此。

    水源,对野生动物来说,意味着生命。没有饮水机、储水箱和淋浴头,面对汹涌热浪带来的干燥,动物显得比人更加脆弱。

    住在鄱阳湖的河蚌、螺蛳,没有想过自己有“干死”的一天。晒成大草原的洞庭湖,没有骏马奔腾,只有“躺平”的小鱼干。温哥华附近的基茨拉诺海滩,很多贝类直接被就地“烤熟”。在“动物乌托邦”马纳波尔斯,津巴布韦的一处生物保护区,因湖水迅速消失,牧草日益稀少,一头饥饿虚弱的小象死去了。狮子、鬣狗和秃鹫闻讯赶来,准备将它瓜分。

    目睹一切的人们,试图避免惨剧。动物保护组织紧急开启了“喂养方案”,捐赠的牧草卡车驶入马纳波尔斯公园。荷兰当地一个钓鱼协会的志愿者,开展了一项特殊行动:用渔网把即将干涸的水塘中的鱼捕捞上来,再放生到水量较大的河流中。内蒙古巴彦淖尔,为躲避干旱,牧民把骆驼捆好,用铲车吊起,送到卡车上,再集中转运到几百公里之外。

    然而,这些努力,与干旱造成的损害相比,无异于杯水车薪。英国牛津郡野生动物救援组织表示,灾难造成了过多的动物伤亡,他们已经无力接收更多动物。专家表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影响会愈发明显。

    况且,人们似乎已自身难保。干旱之下,粮食生产、交通航运和社会经济都受到影响。蝴蝶扇动翅膀,就是一场海啸。一滴水的蒸发,则可能带来一系列的风云变化。

    干旱造成的作物减产,正跨越国家和生态系统的边界,对全球粮食系统造成威胁。

    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第六次的评估报告,呈现了这种隐忧:气候变化已经减缓了农业生产率的增长。自1961年以来,气候变化可能使北美的农业生产率下降了12%;在非洲,它的增长已经放缓了34%。从澳大利亚到阿根廷,世界上的产粮区正变得愈发容易受到多重冲击:虫害、干旱、极端高温。而世界某一地区的极端天气事件,可能影响遥远地区的主食供应。回顾历史,2007年和2008年,俄罗斯的粮食产量很低,澳大利亚遭遇严重干旱和长期高温。其结果是40个国家出现了对面包价格的抗议。

    与粮食危机相比,干旱对交通航运的影响则更为明显。水,快见底了。船,游不动了。

    热浪席卷北半球,欧洲迎来了500年一遇的干旱。法国第一大河,卢瓦尔河,已经严重缩水,变成了分散断续的小水滩。有“欧洲运输动脉”之称的莱茵河,水位创历史新低。为避免搁浅,运输船舶不得不减少载货量,部分船只实际负载量只有正常情况的四分之一。这意味着,运货者要花4艘的运费,来运输原本一艘就能完成的货物。

    下降的航运量、攀升的运费背后,是更严峻的资源供应挑战。较低的水位,造成水力发电不足。包括火电、核电等产业也因冷却水不足,无法全力开工。航运的压力,极大影响了煤炭和石油的运输,进一步加剧了能源紧张。以德国为例,全国4%的货物经由水路运输,而水运货物中的80%依赖莱茵河,包括工业零部件、化学品等重要商品。德国工业联合会副主席表示,干旱带来的内河航运困境威胁着的德国工业供应,波及化工、钢铁等行业,“导致交付遇阻、减产甚至停工可能只是时间问题”。

    我国同样面临着令人揪心的干旱连锁效应。

    四川作为水电大省,7月水电来水偏枯4成,8月以来偏枯达5成。7月以来,四川水电量持续下降。水电发电量少了整整一半,电力供给面临紧张。四川不得不开启“省电模式”:不必要的照明关闭了,人们小心行走在停掉的扶梯。空调没法开了,不少居民跑到停车场铺起凉席。

    距离成都300公里的重庆,干旱诱发了多地的山火。火星四散,染红了半边天。因山火持续时间过长,过火面积大,参与救援的人轮番上场。被轮换下来的消防队员,不少直接睡在马路边、山上空地、隔离带,甚至睡在刚刚扑灭的灰烬里。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场灾难,这不过是一场山火,一场旱灾,一个物种的灭绝,一座城市的消失,直到这场灾难与每个人息息相关。”

    这是《流浪地球》里的句子。作品将故事背景设定在2075年,太阳即将毁灭,人类试图带着地球一起逃离太阳系,寻找人类新家园。

    现在,也许应该好好想想:这一天,离我们还有多远。

王子伊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2年08月31日 05 版

在鄱阳湖边等水来
干旱来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