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爆发至今,西方一直没有放弃对俄罗斯能源进行制裁围堵。七国集团(G7)财长9月2日发表联合声明称,“我们明确了共同的政治意愿,将对俄罗斯石油引入价格上限”。欧委会主席冯德莱恩同日表示,欧盟应该对俄天然气实施价格上限,“以挫败俄操纵欧盟能源市场的企图”。但是很快,欧洲天然气价格暴涨30%,仿佛真的被“操纵”了一般。外界纷纷猜测,这与俄方停止向欧洲供气有关。
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采访的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俄罗斯经济研究室主任徐坡岭认为,西方对俄实施能源限价,俄罗斯是压力与机遇并存,俄方可借此采取反制措施,重构石油出口市场,加速实现能源“战略东转”。
9月2日,俄罗斯天然气股份公司对外宣布,“北溪-1”天然气管线唯一处于工作状态的发动机出现故障,目前已无限期停止供气,直至“问题”得到解决。俄联邦安全委员会副主席梅德韦杰夫当天在社交媒体“电报”上写道,“如果欧盟对俄天然气出口价格设定上限,欧洲将不会再有俄罗斯的天然气”。
“天然气被用作‘武器’不会改变欧盟对俄制裁的决心。”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说,俄方再次“借故”停止“北溪-1”管线天然气供应并不出人意料,欧盟国家将由此加快能源独立进程。他强调,欧洲国家有义务保护好自己的公民并帮助乌克兰。
但欧洲民众并未感觉到自己被保护得很好。“给乌克兰人最好的,留给我们的只有两件毛衣”。近7万人9月3日涌上捷克首都布拉格瓦茨拉夫广场举行抗议活动,类似标语随处可见,宣泄对政府“未将更多注意力聚焦本国公民”的不满,表达对冬季取暖费用暴涨的担忧。4日,德国西部城市科隆大批民众也走上街头,抗议能源价格上涨。示威者表示,“本国民众的利益和能源供给应该被政府放在首位”,也有人要求当局开通“北溪-2”天然气管线以缓解天然气供应紧张。
一边是西方将能源作为对俄制裁的武器,另一边是俄罗斯利用“能源牌”对欧洲进行反制。在通胀高企、能源短缺、经济衰退、民众不满情绪加剧的背景下,“欧洲优先”可能只是欧洲的美好愿望。
“西方正在狂热地寻找俄石油收入预算的缺口。”在俄《独立报》看来,对西方来说,既然无法完全做到对俄能源禁运,强行削减俄能源收入似乎是对俄能源制裁的一个可行办法。徐坡岭也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表示,除了上述目的,抑制全球能源价格快速上涨、缓解通胀压力,也是西方对俄石油出口实施限价的目的。但西方的这些目的都并不容易实现。
徐坡岭认为,对俄能源限价,本质上是对俄制裁的延续和扩大,但从各方政治经济利益博弈的角度看,这一目标并不容易达成。首先,七国集团虽然发表了共同声明,但并没有在更高层面将共识制度化。从长远看,作为石油生产国的美国和加拿大,与石油消费国英国、法国、德国和日本的利益并不一致,那些高度依赖俄能源的国家则更难加入“限价阵营”。其次,即使在美国主导下成功构建针对俄石油出口的限价联盟,俄方也一定会采取反制措施,“重构石油出口市场”。目前俄石油的西方买家仍占据多数,限价后受影响最大的就是那些高度依赖俄石油的西方国家。借助不参与对俄制裁的能源消费大国如印度、土耳其等,俄方有望重构石油出口市场,实现俄罗斯能源的“战略东转”。
1986年,由于沙特阿拉伯石油产量激增,每桶石油价格从30美元暴跌至12美元,高度依赖石油出口的苏联经济遭受重创。照此看来,这次G7财长呼吁产油国增加产量以打压俄能源收入并非没有道理,但今天的欧佩克(OPEC)成员国不太可能通过大幅增产来取悦G7国家。9月5日,OPEC+(石油输出国组织及其合作伙伴)举行第32届部长级会议,决定在10月将原油产量削减10万桶/日,这个减产决定抵消了前次增产的增幅——此前,OPEC+同意将9月产量增加10万桶/日。
徐坡岭认为,以沙特为首的石油输出国组织,可以说完全没有配合西方对俄能源限价的节奏。从长期看,沙特与美国关系因人权问题、沙以关系等因素,很难实现转圜,想让沙特配合美国实施对俄能源制裁是不现实的。指望美国石油生产商响应政府号召增产同样不现实,徐坡岭说:“商人的本质是逐利的。增产直接意味着利润的缩减,让美国石油生产商自掏腰包配合政府的对俄政策,多少有些勉为其难。”
《华尔街日报》曾刊文称,西方对俄能源实施禁运听起来很厉害,但其针对俄石油运输的“保险禁令”才是杀伤力最大的,将削弱俄罗斯在世界任何地方出口原油的能力。所谓“保险禁令”,是在七国集团财长发布联合声明同时提出的,对俄石油引入价格上限,还意味着“西方将不再向那些不遵守价格上限的、载有俄罗斯石油的船只提供保险和融资等服务”。但英国《金融时报》日前援引英国和欧盟官员的话报道称,“全面的保险禁令将限制全球石油供应,并进一步推高油价”,其结果可能与西方对俄实施能源限价的目的——“抑制能源价格快速上涨、缓解通胀压力”背道而驰。
徐坡岭也表示,保险禁令确实会给俄罗斯带来一定挑战,但困难可能只是暂时性的。如果西方放弃向俄罗斯石油出口商提供保险产品,俄方完全可以转向中国、印度等国进行相关领域的合作。他说:“保险是可以重组的,尽管这一进程可能比较困难。但困难同样也是双向的,如果完全放弃对俄罗斯能源出口提供保险服务,意味着相关保险企业将完全失去原有的市场份额,要真金白银还是讲‘政治正确’,对这些企业来说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在实际操作中,对俄保险禁令可能不会完全如西方政客所愿。”
本报北京9月7日电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赵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