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过去10年的自己,那么我觉得一切都建立在“热爱”的前提下。10年前,我还在读大学本科,当时学的就是生物学专业。一开始,我并不清楚科研是什么,很多人跟我说做科研很枯燥,要耐得住寂寞,但自己并没有具体的概念,只是单纯地喜欢这门学科。
生命很神奇。拿人的遗传来说,父母戴眼镜,孩子就会有一定概率近视。为什么有的鸟能飞,有的鸟不能飞;为什么树木春天发芽,树叶秋天变黄,我很想知道这些现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大三时,施一公教授到我本科就读的武汉大学做了一个报告,让我感到热血澎湃。之前,我不觉得科研是一个美的东西,但施老师的讲座让我感受到生命之美、科研之美。生命科学的美就是一步步发现生命的本质。科学家的工作每往前推进一步,就会对生命的本质更了解一步,攻克一些疾病的进程也会走得更远。科研工作者创造知识让更多有兴趣的人看到,为他人所用,也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我在武大的实验室时接触的研究方向是结构生物学,当时实验室的师兄建议我,如果你决定要做这个方向,就要去中国最好的结构生物学实验室——施一公教授实验室。施老师的研究方向包含与人类重大疾病相关的蛋白结构研究,这也是我非常想做的方向。
人类的基因就像电影素材库,是片段式的不连续的。它需要一个剪辑师完成对基因的重新拼接,而人类遗传信息的“剪辑师”就是剪接体。我研究的RNA剪接体,就发挥着把不同基因片段重新剪辑和拼接的功能。在电影里,即便画面相同,叙事顺序不同也会影响影片呈现效果,基因其实也是这样的。人类大约有两万个基因,却对应几十万种蛋白质,就是因为存在RNA剪接这个过程。
这项研究的意义,不仅是生命科学领域内一个重要的基因表达过程。研究表明,35%的遗传疾病与多种癌症的发生,都与剪接体和剪接异常相关。从分子层面研究剪接体的工作机理是一个世界性难题,我当时刚刚直博一年级,觉得自己是一个菜鸟,不敢想象也没有勇气去做这样的课题。施老师则鼓励我,拿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后来发现,勇气是我成功的第一步。很多人一开始没有勇气做,在第一步就失败了。
我始终觉得,每一次成功背后都不可能只靠所谓的天赋和运气,努力和坚持是科研做出成果的决定性因素。我取得的一些成绩,也是因为自己更专注、更投入,比别人更努力而已。我觉得自己的幸运之处,是找到了真正喜欢的领域,并且进入正反馈的状态。很多人比较遗憾的一点,是没有想清楚自己未来想做什么,对什么感兴趣。
我日常并不会区分工作和生活的界限,有时候即使不在实验室,仍会想着课题怎么解决。当然,在任务紧张的时候,我也会早上六七点就到实验室,晚上十一二点甚至凌晨才回去。其实,很多时候碰到困难,并不是在实验室里想出如何解决的,而可能是在吃饭的时候、睡觉之前、走路路上灵光一现,突然找到解决方案。我从来不会在实验室“摸鱼”,而是努力保证有效时间。同样的时间,也许别人只能做1个实验,我可以完成3个实验。我用4年时间提前完成直博,也归功于这种高效利用时间的态度。
当然,科研工作会有很多压力,无论是实验失败的压力,还是与国际同行竞争的压力。但对我来说,压力也是一种动力,我就想着比别人先做出来,因此努力鞭策自己。如果真的在某个环节卡壳,也会选择休息一两天,也许缓一两天,吃吃喝喝然后好好睡一觉,思路反而豁然开朗了。有时我也会通过兴趣爱好来解压,比如观看体育比赛、去游泳等。
过去10年,科研的大环境变得越来越好,国家对科研的投入度不断提高,有些实验设备甚至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才引进工作也成效显著。在生命科学领域,一些方向已经能够做到国际顶尖。拿我自己的经历来说,我一直在国内接受学历教育,但并没有因为缺乏海外学习的经历而比别人差。对我们90后科研工作者而言,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做好,真正实现自己的价值。
作为一名女性科研工作者,我不觉得性别对从事科学研究造成影响。做科研不应该分男女,我周围很多女性都在自己的研究领域做出了不错的成果,生命科学领域的女性研究者比例也在明显上升。当然,在社会层面,确实需要为女性提供更多保障,让她们更自由地实现个人价值,不管追求的是什么,让她们的权利都能得到保障。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王钟的 采访整理)
白蕊(西湖大学博士后,曾获第22届“世界最具潜力女科学家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