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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在北京西城区月坛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全科医生李肖肖的印象中，老刘（化名）是一位具有强烈“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的患者。
10多年前，李肖肖发现老刘血糖过高，劝他住院调理，不然以后很容易出现并发症，造成更大的疾病负担。老刘却觉得自己只是有点口干，没有感到特别不舒服，认为只要“多喝水”就可以，拒绝住院。在李肖肖的不断劝说下，老刘终于同意吃药治疗。但是半年后，他自主停了药，也没有再看医生。
五六年前，老刘又出现在李肖肖面前，此时，他出现了手脚麻木的症状，他感觉“像是戴着手套、穿着袜子一样不舒服”。经检查，老刘的血糖值果然特别高。李肖肖告诉他，这种现象是因为血糖长期没有得到控制而导致的糖尿病并发症，造成了周围神经病变，最终的治疗方法还是要积极控制血糖。于是老刘开始服用降糖药物，并配合营养神经治疗，可是麻木的感觉稍微好一点时，他又自己停了药。
大概半年前，李肖肖在社区医院再一次见到了老刘。这次他是来取止疼药的，李肖肖看他的病历记录，已连续几个月取了大量的止疼药物。老刘说，自己现在“特别痛苦，简直生不如死。每天手、脚、腿像被刀子割肉一样疼，有时候又像被雷劈了一样疼，而且越到晚上疼痛越明显，有时候疼得在被窝里边喊边哭”。他向李肖肖坦白，自己这些年一直没有服药控制血糖。他说，“家里生活负担重，我不想给家人添负担，所以能扛就扛。”李肖肖介绍他去专科医院做了检查，诊断为糖尿病性周围神经病理性疼痛。这时再单纯地控制血糖和营养神经已经不行了，所以医院给他开了抗抑郁和抗惊厥的药物，以及非常强效的镇痛剂来控制疼痛。老刘用药后，疼痛稍有缓解，但却无法根除，需要每天服药控制疼痛。
李肖肖感到，这种具有“个人英雄主义”的患者在中老年人群中并不罕见——自己身体不舒服不跟家里人说，也不去积极地寻求治疗，觉得自己能“扛过去”。
“在传统的观念中，忍耐是一种美德，这就导致很多老年人认为疼痛也应该忍耐，从而在出现疼痛时，不能及时认知疼痛，也没有意识到疼痛对生命健康构成的巨大危害。而这是需要引起公众关注的问题。”中日友好医院疼痛科主任、中国医师协会疼痛科医师分会会长樊碧发对记者说。
中国老年保健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俞华向记者介绍，目前，疼痛问题严重困扰着我国中老年人群，影响着中老年人身体健康。疼痛负担位列中老年疾病负担的前三位。当前，我国疼痛患者超3亿人，且正以每年1000万人至2000万人的速度增长，已成为心血管疾病、肿瘤之后的第三大健康问题。
樊碧发告诉记者，中老年人是颈肩腰腿痛类疾病的最大患病人群，在人体退行性病变——老化过程中，首先表现为各种各样的颈肩腰腿痛问题。颈肩腰腿痛类疾病包括颈椎病、腰椎病、骨性关节炎、肩周炎等一系列疼痛性疾病，在中老年常见疼痛中几乎占一半左右。带状疱疹相关性疼痛、糖尿病性周围神经病等神经性疾病疼痛也在中老年人身上表现更为明显。此类疾病疼痛严重影响生活质量，既给患者家庭造成了重大的经济负担，也对患者生命健康造成严重的影响。癌性疼痛也在中老年人群中更为高发。此外，骨骼肌肉软组织疼痛、头部和颌面部疼痛也是常见的疼痛问题。
中老年人是遭受疼痛的重点人群，然而他们对疼痛的正确认知却有待提升、应对疼痛的行动观念也有待纠正。为提升公众尤其是中老年人群对疼痛的认知力和干预行动力，中华医学会将每年10月的第三周设为“中国镇痛周”。今年的“中国镇痛周”是10月17日至23日。在中国老年保健协会指导下，21世纪新健康研究院在此之前进行了“中老年常见疼痛防治认知调研”，并公布了调研结果。据了解，该调研共有2697名50岁及以上的中老年人参与，内容包含对常见疼痛的认知、管理行为和预防行为等。该调研报告显示，中老年人认为常见疼痛排名前四位的是：骨骼肌肉疼痛（颈椎、腰背、椎间盘等）（占比80.4%）、糖尿病性神经病变带来的疼痛（占比53.1%）、头部/颌面部疼痛（占比48.4%）、带状疱疹相关性疼痛（占比40%）。56.6%中老年人普遍患有至少两种常见疼痛；疼痛发生后，48.4%的中老年人选择忍痛，且年龄越大，忍痛比例越高。
另外，拖延就医，成为目前具有疼痛困扰的中老年人群常态。调研报告显示，53.1%的中老年拖延就医时间超过3天；67.5%的中老年需要辗转至少两个科室就医。拖得越久，确诊越难。95.4%的中老年人就诊后，疼痛问题无法完全治愈，45.5%中老年人的日常生活仍受疼痛影响。被动疼痛不如主动管理和预防，但中老年常见疼痛的预防意识却不足半数，疫苗犹豫现象较为普遍。
“疼痛已经引起了全世界医学界的关注，正确认识疼痛非常重要。”樊碧发说，“各种病例告诉我们，一定要正确认识疼痛，及早管理和干预疼痛，不可以等到遭受更大的痛苦后再投入更多的人力、财力、物力去治疗，而应该把防御关口提前。例如带状疱疹等病毒感染性神经疾病，目前已经有疫苗可以预防，这是先进而有效的疼痛防治理念。”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复兴医院月坛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教授、中国医师协会全科医师分会名誉会长杜雪平教授解释说，“随着年龄增长，人体的器官功能逐步衰减，免疫力有所降低，加之多数老年人合并慢性病等基础疾病，罹患流感、肺炎、带状疱疹等感染性疾病的风险显著增加，罹患感染性疾病后也会加重基础性疾病，导致疾病治疗更加复杂，疾病引发的疼痛更加难治愈。因此，提前管理和预防疼痛非常重要。”杜雪平告诉记者，睡眠充足、规律运动、保持愉悦等可以预防相关疾病。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地坛医院麻醉科主任、北京市疼痛治疗质量控制和改进中心专家委员会委员程灏也强调：“中老年朋友如果出现疼痛问题，不要忍耐，应该及早去疼痛科就诊，并且在治疗过程中，严格遵循医嘱、规范治疗。”
在樊碧发看来，慢性疼痛尤其要引起警惕。他观察到，对于突然出现的疼痛，人们通常看病意识都很强烈，但是对于断断续续的疼痛却很容易忽视。他提醒，如果疼痛超过一个月，无论轻重都要去看医生，因为它可能埋藏着严重的疾病隐患。他建议社区医生将慢性疼痛对健康的严重危害向社区居民进行宣教和科普，让公众积极面对慢性疼痛，提高防治意识。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夏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