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冰冰一直记得那块肉——她9岁那年中秋节,奶奶买了肉,挂在地窖里,要等爷爷回家才能吃。她一直等,爷爷没回来,肉臭了,她大哭一场。为了多吃肉,她和奶奶在村子里吃席,会在腿上放个袋子,一边吃,一边把肉夹进去。
对这个出生在黑龙江鹤岗绥滨县一座农场的女孩来说,世界最初只有场部那么大,3小时就能全部逛完,“天很矮,喘气很费劲”。母亲离开了家,父亲也不太管她,她和爷爷奶奶住在一间30多平方米的屋里,蟑螂、苍蝇很多。每晚睡前,为了防虫,她要用纸塞住耳朵眼儿。
2003年,董冰冰16岁了,去城里读高中,才第一次见到火车、商场、图书馆、公园,还有穿着牛仔裤和短袖T恤的年轻人。
董冰冰回忆,从那时起,自己开始渴望坐着火车去往远方。后来,她真的离开了家乡。她上大学、读研究生,还“北漂”过。在黑龙江省会哈尔滨,她办了一所教育机构,花了8年,从只有5个学生,发展出能容纳1600人的3个校区。新冠肺炎疫情和“双减”背景下,她还在努力寻求转型。
这是一个底层女孩的故事,35岁的董冰冰觉得,故事里的自己是个幸运儿。
“我憎恶的不是特权,是拥有特权的人不是我”
董冰冰是逐渐认识“贫穷”的。
她最初的理解是“买不起想要的东西”。小时候,同学夏天穿皮凉鞋,她穿球鞋。爷爷花10元给她买了一双布凉鞋,她觉得寒碜,宁可脚被球鞋捂出水泡,也不愿意穿。看到同学骑漂亮的自行车上学,她磨着奶奶买,奶奶给她买了一辆改良版的“28”自行车,她觉得“又大又丑”。
她上初中时,贫穷带来“我和别人不一样”的感觉。有个男生对她有好感,每天等她放学回家,请她吃巧克力脆皮雪糕。她也想买一支作为回应,但身上掏不出一分钱。
回想那段少年时代的朦胧情愫,董冰冰觉得,那个男生身上有一种“轻松感”,他总有新衣服穿,每天笑呵呵的,看起来没有烦心事。“我成绩再好,也不能跟人比。”她越来越感到自卑,总躲着那个男孩。
董冰冰读高中时寄宿在学校,她很开心,自己不用放学回去就干家务活儿。没课时,她喜欢和朋友逛公园,用攒下的生活费滑旱冰,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直到有一天,学校要向学生收取一笔1500元的费用。董冰冰的爷爷给人理发,一次3元,每个月给她寄300元生活费。父亲很少给她钱,她向母亲求助,母亲又让她找父亲。她撂下电话,决定弃学。
“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1500元失去选择人生的机会?”董冰冰说自己那时意识到,“贫穷可能断送自己的前途”。
最终,还是班主任帮她解决了这笔费用的难题。董冰冰努力学习,考上省内一所二本院校。那是2006年,在她的印象中,学校所在的那座地级市“天空灰蒙蒙的,建筑老旧”,农用车“哒哒哒”地驶过水泥马路。
据该校一位教授统计,她接触过的3000多名学生中,至少三分之一是贫困生,主要来自中西部地区的县城和农村,有一小部分学生来自哈尔滨市区。
在同学中,董冰冰依然能感觉到“差异”。有一次,老师布置作文,题目是《什么让我自信》。有人写照镜子,她觉得“扯淡”,认为那位同学“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有一次,室友用牛奶做面膜,她很不屑。
多年以后,董冰冰在经济上实现了自给自足,回忆大学时代,她说:“我那时没有时间感受生活的情趣。”相比物质贫穷,董冰冰觉得最可怕的是精神贫穷。
读大学期间,她每月至少打3份工,当过服务员、家教,课余生活“不是在打工,就是在去打工的路上”。如今,她为大学打工的时间赶到惋惜,觉得自己更应该多读书。但那时,“只有钱能给我安全感”。
董冰冰到北京实习,她曾在一家文化娱乐公司干“行政”,也在一家门户网站当过电话客服,都没干多久。她自称像一个脆弱的空壳,“装着一个谁大喊一声都能给人跪下的灵魂”。她认为这种怯懦源于“从小没有合格的家庭教育”。
她想起小时候,在村里的酒席上把肉装进口袋,所有人都能看到,奶奶却并不制止她。还有一次,她和奶奶去赶集,想吃烤肠,奶奶不给她买,任由她在地上哭着打滚。
董冰冰反思自己,上大学,看到有人通过“走后门”拿到奖学金,她愤恨不满:“我们是贫家子弟,什么时候有出头之日?”后来她当了团支书,有权分配助学金,马上感受到了“手握权力的窃喜”。
作为团支书,她会努力帮贫困生争取奖金,另一方面又希望得到他们的感激。曾有个贫困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哭,指责她分配不公平。她内心经历了长时间的煎熬:“我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一部分自己,把施舍和同情视为应当,得不到就怀恨在心。原来我憎恶的不是特权,而是有特权的人不是我。”
“抓住每一个能被看见的机会”
在艰难的生活中,董冰冰学会了一套生存之道。小学老师问有没有想对老师说的话,她说,我没有妈妈,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妈妈。还有一次,老师问她,作业为什么写得这么好?她说我不知道,我得在天黑前写完,因为奶奶怕开灯费电。如今她坦承,这么说是想“被优待”。
她渴望走出底层,上二年级时,她看电视剧里的北京孩子从学校出来,捧着书,腰板挺直,她也要求自己走路挺胸、抬头。有人说她来自农村,她不高兴,强调“农场”。她期盼去“富饶、多元的大城市”,高中时去了一趟鹤岗,她坐在公交车上,一直望向窗外,看到很多商店、人、车,“挺有都市的感觉”。
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有水平的人”,她总想考第一名。在大学,她努力抓住每一个能被看见的机会。课堂演讲,为了讲得别开生面,她在图书馆查论文,练习讲稿上百遍,吃饭时练,打完工骑车回校的路上也练。
有一段时间,她迷上了洋气的爵士舞。学校举办晚会,她毛遂自荐跳开场舞,但她没学过舞蹈,去哈尔滨找朋友学动作,回来选曲,照着网上的视频练。
她特意挑选有技术难度的动作,“让人把目光聚集在我身上”。她说服班里十三四个女孩一起上场,手把手教她们,往10元一件的舞蹈服上缝各种颜色的亮片。跳舞时,她站在C位,穿着短裤、皮靴,烫着大波浪卷发,全力扭动,“觉得自己可美了”。
她说,跳爵士舞是为了证明“我不是一个土妞”,而四处打工则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穷人”,她每月打工收入两三千元,常请同学吃饭,“可以在他们面前横着走”。
董冰冰选择“北漂”的那一年,全国高校毕业生630万人,北京高校毕业生有21万多人,相比之下,一个来自偏远地区的二本学生显得毫无竞争力。她找了一个多月工作,有一天走出地铁口,赶上晚高峰,在人群中感受到巨大的压迫感。她低头坐在路边花坛,看到无数鞋和脚,“觉得所有人都在看我落魄的样子”。
离开北京后,失落的她参加了黑龙江省的公务员考试,渴望用编制证明自己,结果落榜。她又去一所高中当代课教师,一年后转正,每月工资3000多元。
她和别人合租,不停搬家。为了多挣钱,她又开始兼职、打工,仿佛回到大学时代,“人生原地踏步”。在职场中,她很少受到重视,发现编制“也没有想象中的好”。
董冰冰说,刚回哈尔滨的一年多是她人生中的“至暗时刻”,“急于求成,随波逐流,心理素质越差,做选择越轻率,陷入恶性循环”。
转折点在2012年到来。她考研“上岸”,进入黑龙江大学。这个汉语言文学专业出身的女生称黑大为“思想栖息地”,沉浸在文学的世界里,建立了系统性的知识结构,“学会深度思考”。
其间,家乡的亲人3次向她借钱,第一次是5000元,第二次是6万元。第三次,亲戚向她借10万元,董冰冰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家人当成“提款机”了,于是拒绝。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只要我能占住理,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觉得扬眉吐气。”董冰冰一向认为自己口才好、善于共情,适合做教育,便去教培机构、高中、大专院校代课。在教培机构,教学、招生、运营,她都愿意干。一年后,她不仅熟悉了课程内容,对学校一年消耗多少粉笔、招生广告用了多少张A4纸都一清二楚。
当时,哈尔滨教培市场火热,几乎没有孩子不上辅导班,“经济条件最差的也至少上一科”。看到所在辅导班都是兼职老师,没有核心竞争力,还能不断招到学生,她决定创业。
有些问题,可以用更有力量的方式解决
在董冰冰的丈夫看来,妻子的性格适合创业,“给人打工也是玩儿命干”。有一段时间,董冰冰在一家地产公司做行政助理,因为工作努力,接连受到老板表扬。同事说,你这么拼命,我们没法干了。去餐厅、美容院,董冰冰会观察对方如何营销、服务,留意前台布置的每个细节。
创业起步期,她在一栋民宅里租下两间屋子,白天去附近小区、学校门口发传单招生,晚上睡在客厅的一张床垫上。开张一个月后,她才迎来第一位“客户”。
她很珍惜,安排老师一对一给这个男生补课。知道孩子喜欢电影,她陪着看,还买肯德基给他吃。感受到老师的关爱,男生成绩进步很快,“客户”又把女儿送来补课。
一年内,辅导班的学生增加到30多个,挣了10万元。2015年,她研究生毕业,决定继续创业。“我已经强大了,编制不再对我有吸引力。”同学夸她厉害,毕业前就结婚、生娃、创业,解决了人生大事,她暗自开心,“我从底层突围出来了”。
她的目标变成“做一个能控制自己命运的人”。
2017年,董冰冰试着“突破重围”。当时,学生增加到70人,学校空间不够,招不到理想员工,继续做下去,只能原地踏步。董冰冰决定把学校搬到哈尔滨南岗区的中心地带,扩大学校规模。
起初,董冰冰去一些网络兼职群里招教师,“找嘴皮子利索、价格便宜的”。但教师招来后不断流失,她意识到,学校要想长期发展,必须打造一支全职且稳定的队伍,但这意味着学校要付出更多精力和金钱。
“是考虑短期利益还是长期发展?”思前想后,董冰冰还是决定亲自招聘、培训,并将教师工资占营收的比例提高到60%,吸引了一批人才。
这支成熟的队伍帮她扛过了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当时,学校从开网络会议、培训家长和学生,到线上课发布,只用了14天时间。
这位“校长”善于反思,有一次,她当着一位年轻教师的面,严厉斥责一位批改学生习题出错的老教师。两人大吵一架,那位老教师离职时还挖走了生源。
冷静下来后,董冰冰自我批评,“你给她工资,不代表你就能羞辱她”。
她联想到自己和家人的关系。“我以前不会主动表达想法,我应该告诉他们我的边界,修正这段关系,而不是从完全顺从到彻底决裂,从一个极端走入另一个极端。”逢年过节,她仍然给家人寄礼物,老人生病,她拿钱,但不替家人还债。
她学会理性地分析问题。招生过程中,有家长向她哭诉生活不易,希望给孩子免学费或者打折。她觉得那是在通过卖惨博取同情,小时候自己也用这种方式讨好老师。但长大后,她认为这种方式不能换来尊重,“应该用更有力量的方式解决”。
她和这一类家长商量,如果孩子考取一定名次,就允诺给孩子奖学金,“让孩子凭本事拿钱,而不是靠施舍”。家长们接受了这个方案。
“要做一个有志气的人,一个有人格追求的人。”董冰冰要求自己。
曾经种下的种子总会悄然长成大树
董冰冰回忆,上小学前,她其实并不知道家里穷。她和爷爷奶奶生活在农场连队,常去树林里采蘑菇、掏鸟蛋。为了让她有吃不完的果子,爷爷开垦了一片花园,种着柿子、李子、灯笼果。那时,爷爷在连队当会计,一个月挣几十元,花一半的钱买午餐肉给她吃。
后来,爷爷失业了。她记得,面对家人的抱怨,爷爷什么都没说,每天骑自行车出去找活儿干。一天,爷爷高兴地冲进屋里,带着一堆锅碗瓢盆走了,原来他租了块4平方米的空地给人理发。
每天回到家,爷爷就把一天的收入放到桌上,然后笑着去做饭。这位老人供养孙女到大学,但从没说过一句需要回报的话。
在董冰冰眼中,爷爷刚强而善良。理发店附近的公厕脏乱,爷爷义务打扫了10年。这些年,她只见爷爷掉过两次泪,一次是他兄弟去世,一次是为她高中辍学。
那晚,一家人已经睡下了,她听见爷爷在黑暗喊她:“大孙,你睡了吗?我知道你不容易,我孙在我心里要强,怎么就‘放挺’了呢?”说着说着,爷爷哭了,董冰冰也哭了。
后来遇到困难,董冰冰总能想到爷爷,“遇到事情不要哭天抹泪,先想怎么解决问题”。心里对家人有怨恨时,她想到的也是爷爷。她每半年一次回到家,爷爷都把家打扫得干干净净。“如果没有爷爷的爱,我可能就变成一个坏人了。”
董冰冰还遇到了很多好老师。一位小学老师常常当众表扬她作文写得好,让她当班长、画黑板报、参加辩论赛。她比赛发挥不好,导致团队没拿到名次,老师安慰她。有了老师的信任,同学什么问题都爱问她,很多家长都知道她品学兼优。
高中校园晚会,老师让她组织节目,她设计了一套剧本,展演获得全校第一名。领奖时,老师把功劳都归给她,夸她有才华,话锋一转,说这个孩子交不起借读费,希望学校能帮她一把。
之后,老师又让她找校长说明情况,说不能靠施舍,要靠成绩免去费用,给她定下考进年级前十名的目标。她很争气,去食堂的路上也在刷题,连续两次考第一名,不仅不用交借读费,还凭好成绩得了200元奖金。她把钱交给奶奶,“我不是那么不争气”。
董冰冰说,是这位老师教会她“知识能带来财富和尊严”。她选择在教育领域创业,也是受老师影响,“他们让我看到好老师的标准,顾及学生尊严,教育学生时目光更长远”。
董冰冰的丈夫是她的“天使投资人”,用工作攒下的钱支持她创业。她发招生传单,被封了电话,他向有关部门说明情况,找回了座机号码。她想扩大学校规模,丈夫劝阻她,先成熟再扩张。学校缺教师,他到哈尔滨帮她,成为团队主力。2021年,“双减”政策落地,董冰冰刚生下二孩,丈夫独自办完了学校“营转非”的手续。
董冰冰说,是丈夫帮助她成为今天的自己,抚平她原生家庭带来的伤痛。他们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女儿小名“派派”,取自圆周率π,寓意未来有无限可能。儿子小名“钢镚”,寓意化零为整,刚强而有力量。
林慧是董冰冰的研究生同学。在董冰冰眼里,她是“天使般的存在”,勤奋、善良,对朋友无条件支持。听同学背后批评董冰冰,林慧站出来维护。董冰冰创业,她帮着扛桌椅爬楼、看学生,不图回报。
2018年,林慧因病去世,董冰冰感到人生无常,“命运不会因为你美好就眷恋你”。
朋友没有孩子,想到多年以后可能无人记得她,董冰冰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她整夜睡不着觉,曾经将创造财富作为人生目标,但朋友的离世让她思考,“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别人,是证明你活过的另一种方式”。
她带教师们去不同城市的教育平台“见世面”,拽着老员工给年轻教师指导讲课。她给不少孩子的学费打折、全免,但如今的她不再要求感谢了。她相信,“曾经种下的种子总会悄然长成大树”。
董冰冰如今就是这样一棵“树”。爱人突发急病,生命垂危,她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陪他度过危险期。爷爷生病,她带着孩子飞回老家探望,“带你去哈尔滨最好的医院”。
“失败也正常”
如今,董冰冰依然要面临生活中的很多挑战,但她变得愈加从容,事情再多,也要平心静气。
她努力不被物质的需求捆绑,渐渐不那么在意他人的眼光,遇到竞争对手向她炫耀财富,她心情平淡,做自己该做的事。不管工作多累,每天早晨6点,她都会起床为孩子准备早饭。二孩临盆前三天,她还在工作。坐月子期间,她仍然每天工作四五个小时,医生劝她休息,她觉得这就是人生常态,“为所当为”。
董冰冰时常觉得,自己距离精神自由,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功利心还是很重,不能接受人生无常”。“双减”政策落地后,她有一段时间过得很痛苦。
对于自身的局限,她的方法是与之“保持距离”“控制功利心的节奏和力度”。
那个她曾经最想摆脱的“底层”身份,如今她也能平视,“除了给我局限,还赋予我力量”。
“因为一无所有,我做什么事情都想趁早。”董冰冰回忆,上大学前,她就计划要谈恋爱、打工、拿奖学金。读研后,她加快脚步创业,“什么都要节奏快,抗风险能力就更强”。
她比普通人“更能忍耐”,能连续开七八个小时的会,能通宵改课表。去行业交流会学习,她求教“高人”,对方不理,她就去卫生间守着。用餐时,为对方拉椅子、准备餐具,赢得两个小时对话机会。
大三时,她在北京做电话营销,帮公司赚加盟费。有一次,一个农民工模样的人来交钱,她想到父亲,躲进卫生间哭。“加盟费要好几万元,没啥实质东西,坑人,他们挣钱不容易。”她辞掉了那份工作。
“我来自底层,不应该急于摆脱,而是好好挖掘自己的力量。”董冰冰觉得,穷孩子想超越出身的局限,要有“身份的自觉”,靠教育,也靠持续的自我改造。“当你解决一个个具体的问题时,你才能知道自己是谁。”
小时候,她总觉得家乡的天空很低,但现在走到哪里,都觉得天空很开阔。“知道自己想活成什么样,心里有了高山、大海和苍穹。”
眼下,她打算带着学校转型,还写好了企划书。她想在市中心的商场摆年轻人喜欢的网红小吃摊,想开一家让老年人生活和就医更便捷的数字化养老院。她还想培养、帮助更多有志气的来自底层的年轻人,“我要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丈夫问她:“如果有十个亿,还会折腾吗?”董冰冰说:“会,人生的意义就是要动起来,不能守着一个奖章。”
“那如果失败了呢?”
“失败也正常。”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尹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