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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尔世界杯1/4决赛，葡萄牙被摩洛哥队淘汰后，37岁的C罗满脸泪水地走过长长的球员通道。隔着电视屏幕，12岁的金粲璨也哭成泪人，因为12月18日的决赛现场，他将出现在卢赛尔球场中央，可他的偶像C罗已经失去了机会。
本周末，金粲璨将作为决赛赛场护旗手踏上那个万众瞩目的赛场，得益于万达集团与FIFA国际足联共同打造的“星星之火”足球项目，这个苗族少年将成为丹寨县第七位亮相世界杯的小旗手。
丹寨县偏囿于中国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全县17.9万人，其中少数民族人口占比近90%，过去，这里的不少孩子深居大山，鲜有机会见到山外的世界。但4年前，县里出现了“大新闻”，在2018俄罗斯世界杯揭幕战上，6名来自丹寨的少年护送国际足联会旗入场，成为世界杯近90年历史上的首批中国护旗手。
“我们6个人各有特长，能向世界展示中国青年的不同面貌。”4年前，汪美仑还在读高中，凭借一口流利的英语，她在队伍中承担起对外沟通的责任，她向中青报·中青网记者介绍，团队里周露露的特长是锦鸡舞、杨昌胜擅长芦笙、王邦健自小学习武术，“他们是民族传统文化和体育的传承者”，而蒋啸和莫秋打小开始踢足球，对足球的热爱和坚持让他们得以走近足球世界的最高殿堂。
“丹寨很小，只有940平方公里，差不多是国土面积的万分之一，但我们拥有8项国家级非遗，因此，有机会站到世界杯这样的国际体育大赛平台上，需要积极展现我们的民族文化。”时任贵州丹寨县委外宣办副主任陈玉佳作为领队，带领6名少年前往俄罗斯，他记得，当时孩子们穿着民族服饰、举着苗族蜡染的横幅出现在赛场，受到广泛关注，而密集的采访等交流活动，也帮助孩子们迅速蜕变，“从一开始的羞涩胆怯变得更加开朗自信，回到家乡后，他们的眼界和对未来的规划也有了明显变化”。
在莫斯科卢日尼基体育场的草地上，汪美仑感受到来自世界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数万人为同样的热爱而欢呼的震撼，在入场通道时的紧张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大千世界的渴望，“世界原来这么大，自己学到的东西不过是冰山一角”。她坦言，从那时起，她的内心就埋下一颗想投身于国际文化传播事业的种子。2020年高考，她以614分的成绩考入南京师范大学国际文化教育学院，目前是一名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的大三学子。
“南京师范大学、中南民族大学、山东建筑大学、贵州民族大学……”据陈玉佳介绍，当年走出国门的这群00后，现在大部分都进入了高校，虽然专业不同，但都没有放弃足球爱好和传统文化，“世界杯的舞台为山区孩子搭建了一条通向世界的桥梁，他们出去看过世界，回来也能成为乡村振兴的重要力量”。
丹寨本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2019年4月正式脱贫摘帽。王邦健家正是建档立卡贫困户，因家境贫寒，父母在他幼时就外出务工，作为留守儿童，家里一度只剩下王邦健和两个弟弟，初中时，他喜欢上了武术，并在很多赛事中斩获佳绩，可寒门学子，每往前一步都可能让家庭雪上加霜，他只能辍学跟随父亲外出务工。但在扶贫政策的帮助下，他很快回归校园，并凭借自己的武术特长和足球爱好通过层层选拔，成为6名护旗手之一，“也是这次经历，拓宽了我的视野，让我变得更加自信”。目前，王邦健留在家乡，在移民社区作为青年志愿者开展武术教育，成为丹寨教育扶贫的一员。
“扶贫，不仅是物质扶贫，还要精神扶贫。”陈玉佳坦言，小旗手们的成长让他深刻感受到“扶贫还得扶志，要树立山区孩子们的自信心，像世界杯这样的国际赛事，只要努力，有梦想，我们也可以和世界同步”。这种“同步”甚至能影响到其他领域，例如，快失传技艺的非遗传承人开始将作品卖到国外，茶农也因打通销路有了更安稳的生活。
变化还在发生。“感觉掀起了一股足球热。”杨昌胜发现，当自己从俄罗斯回到丹寨后，周围的不少亲戚朋友对足球也开始产生好奇，“丹寨很多地方开始建起了足球场，他们从好奇慢慢变成了主动参与”，这几年，绿茵场上从不缺乏参与者。数据可以窥见丹寨体育工作的发展，仅基础设施建设，自2018年至今获得场地建设156个，其中县级4个，乡镇级7个，村级145个，累计资金投入2690万元。
“体育的发展受益最深的是学生。”金粲璨的父亲金润权是丹寨县的一名高中化学教师，“我小时候是在农村长大的，高中以前都没碰过足球，但自从接触以后就很喜欢，逐渐成了一名足球爱好者，从我自身经历和学生们的表现来看，参与体育运动有助于提升学生注意力，这恰恰是学生提升成绩的关键素质。”他表示，尤其对于留守儿童而言，体育是丰富课余生活、培养健康心理的重要手段。
“6名小旗手从俄罗斯回来后，各所学校都加大了对足球和体育的重视，确实培养了不少好苗子。”金润权透露，蒋啸、杨昌胜都是自己的学生，4年前在电视上看到他们出现在俄罗斯世界杯赛场，自己也备感自豪，但当时从未想过，儿子能接过接力棒，走到卡塔尔世界杯的赛场上。
从丹寨到卡塔尔，要经贵阳、上海、香港再于12月15日飞往多哈，金润权决定陪儿子走到上海，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也是儿子第一次出“国门”。“之前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黔东南州的黎平县和凯里市，这两个地方距离丹寨最远有两个多小时车程。”金粲璨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职业球员，为国家队效力，跟着足球去到更多地方，“如果不能实现，我也想等到长大以后一直踢足球，不要失去对足球的这种热爱”。
临行前，金润权往儿子的行李箱里备了两季衣服和常备药品，还给他塞了部手机，“我只希望他顺利完成任务，好好体验这个过程，多感受、多记录，让我们通过他也看看不一样的世界”。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梁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