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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大于天，东北黑土地事关中国人的饭碗。中国人每9碗饭中就有1碗来自黑龙江。
东北四省区的黑土地是天然的粮仓，人们用“一斤土，二两油”来形容它的肥沃。黑土的出身稀有且高贵——全球仅有4块黑土分布区，它每增长一厘米，就需要一两百年的时间。
它帮助东北获得“北大仓”的名声。黑土区是我国重要的商品粮基地，东北三省商品粮量和粮食调出量分别约占全国总量的1/4和1/3。
2020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吉林考察时强调，采取有效措施切实把黑土地这个“耕地中的大熊猫”保护好、利用好，使之永远造福人民。
“十四五”规划明确提出，“实施黑土地保护工程，加强东北黑土地保护和地力恢复”。
围绕这个目标，全国政协2021年起开展了专项民主监督工作，并将持续5年。
2021年7月中旬，全国政协副主席李斌、何维分别率队深入吉林、黑龙江20多个市县、30多个基层一线调研点开展实地调研。
十四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科学院东北地理与农业生态研究所所长姜明参与了这次调研。“在老百姓中间，问得比较细，大家也不怕，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
有人反映，基层农技人员严重不足，黑土地保护利用技术推广落实难。以前，吉林省农技站（所）共有农技人员4806名，2020年只剩3740余人，减少了1000多人。
有时座谈会在晚上召开，工作人员常常要连夜准备资料。为鼓励大家畅所欲言，全国政协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办公室一位处室负责人记得，领导的开场白是“保护黑土地，筑牢大粮仓，农民是主体，基层是依靠”。“给大家营造一种轻松的氛围”。
早在这次“走出去”之前，调研组已做了其他准备。2021年五六月份，全国政协人资环委负责人先后走访农业农村部、自然资源部，面对面座谈协商，了解黑土地保护工作的进展情况、存在问题。专门邀请有关部委负责人参加调研，随时随地沟通情况，交换意见。
随后，全国政协人资环委召开专家座谈会，请中国科学院、中国农业大学、中国农科院等方面的专家提出了不少中肯的意见建议。
经过前期走访部委和专家座谈，调研组把黑土地退化和土壤质量底数情况、黑土地保护政策协同、黑土地保护科技支撑等重点问题作为民主监督的重点。
这些年，黑土地“变薄、变瘦、变硬”了。姜明说：“黑土地形成缓慢，但破坏起来，一年就能减少两三厘米。”
据监测，黑土层厚度由开垦之初的40-100厘米，变为现在的20-60厘米，有些地方甚至出现“破皮黄”——露出底层黄土。
黑土地上的“裂纹”也越来越多。据统计，黑土耕地中有侵蚀沟49万多条，长度16万公里，其中九成以上的侵蚀沟仍在“长大”。
东北四省区现有侵蚀沟已导致467.88万亩耕地直接损毁，按玉米亩产500公斤估算，每年直接损失的粮食，大约相当于北京市2100多万常住人口10个月的口粮。
根据水利部2021年的专项调查，与2011年对比，侵蚀沟平均增加速率为2万条/年。“但按照目前国家规划的‘十四五’治理‘黑土耕地侵蚀沟7000条，年均治理1400条’目标，可以看出治理速度远低于发育速度。”全国政协委员、水利部松辽水利委员会副总工程师李和跃说。
他在2021年全国两会时就提交了提案，建议加大东北黑土地水土流失治理投资。
李和跃说，从统计数据可以看出，“十二五”和“十三五”期间，国家在水土流失治理上的投资比“十一五”及以前明显增加，但治理的面积和侵蚀沟数量与实际的水土流失状况、投资的规模与需要的投资数量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即使按最低标准测算，黑土地水土流失治理需要的总投资也要超过千亿元。
这些问题在第一年的黑土地民主监督报告中均有所体现。去年8月，调研组再次出发，聚焦新的问题。
2022年8月25日至28日，全国政协副主席李斌率调研组赴黑龙江就“加强黑土地保护”开展民主监督性调研。调研组召开了省级调研座谈会，并深入抚远、建三江、富锦、桦川等地，现场察看了黑土地保护利用示范区、侵蚀沟治理项目、智慧农业农技中心建设情况等，在田间地头与农技专家、水利专家、基层工作人员面对面交谈，详细了解黑土地保护进展情况。
在准备调研侵蚀沟时，天正好下起雨，调研组冒雨踩点，有了更直观的感受。有时，他们在现场把土挖开，看看秸秆应该埋到多深，才能达到有效的治理结果。
这一年，基层的声音仍旧直面现实。有的县开门见山地说自己“是产粮大县也是财政穷县”，不回避问题。
有地方反映，有机肥还田项目的国家补助标准为每亩200元，与实际需求每亩相差200-300元，而且补贴覆盖面小，东北四省区每年有1000多万亩有机肥还田任务补贴没有到位。
这些问题，原原本本地记录在关于加强黑土地保护的民主监督报告中，也被送到各部委相关人员的办公桌上。2021年的民主监督报告，作为全国政协3个重点报告之一呈报中共中央，得到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和重要批示。
民主监督的过程也推动建立了部际协调机制。黑土地保护涉及自然资源部、农业农村部、生态环境部、水利部、国家林草局、国家发改委、财政部等多个部门，民主监督的力量协调各部门统筹规划，实现“各炒一盘菜，共做一桌席”。
“以前自己作为学者调研时，不太容易联系到地方政府。”姜明说，“民主监督的调研大家都很配合，反映真诚的民意民心。”
民主监督过程助力黑土地保护法的出台。2021年4月，黑龙江省9万多平方米的黑土地被盗挖贩卖，在如何判定法律责任方面，引发多方关注。东北四省区都制定了黑土地或耕地保护的法规，但由于缺乏上位法，难以对损害黑土地的行为进行有效监管。全国政协在报告中明确列出这一点。
2022年8月，我国的黑土地保护法正式实施。我国成为世界上唯一一个通过专门法律保护黑土地的国家。
在一次有关黑土地保护调研的工作会上，全国政协一位领导表示，民主监督的方式与人大监督、行政监督有所区别，主要是提出意见、批评、建议等，“不是靠说了算，而是靠说得对”。要多做解疑释惑、释疑增信的工作，努力寻求最大公约数、画出最大同心圆，积极营造保护黑土地的良好社会氛围。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杨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