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作家刘易斯·布兹比在《书店的灯光》中写道,书店“不是一天劳作后回家顺道买上半打啤酒、一盒香烟或冰激凌的便利店。收款机的铃声并非是在提醒你快走,书店不限制你的逗留——它本来就是供人留恋的地方,时间长短由人自便”。
北京东城区隆福寺大街95号的更读书社便是这样一家书店。
实际上,这家书社看起来像图书阅览室,也像文创展销店。它将中国传统文化元素与前卫文创产品相结合,陈设兔儿爷、扭蛋、盲盒、手创等新奇饰品。此外,除常见的借阅区、公共阅读区外,店内还单独划分了迎宾区、文创区、动漫区、直播区等区域。
一针一线,从“静”中接纳自己
3月8日,书社举办了一场书香古韵主题文化活动,活动分为欣赏汉服秀、“从传统女红到现代手作”讲演、制作刺绣手帕、国风汉服沉浸体验打卡4个环节。在古风古韵中,到场的女士们聆听了《从传统女红到现代手作》的文化知识讲座,并亲手参与体验了传统手工艺品制作,用当下年轻人喜爱的传统文化体验方式,庆祝第113个国际妇女节的到来。
活动一开场,环佩叮当中,5位衣着精美、似李白诗中“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的女孩在古琴伴奏中走来。有人扮作史湘云、有人扮作杨贵妃,或手捧诗书诵读,或穿针引线体验女红刺绣,历史人物在她们的塑造下显得生动立体、丰盈鲜活。
元愫是一家拼布工作室的主理人。
2007年,元愫刚接触拼布技艺时还是一名记者。彼时,见她痴迷于拼布手工艺,常常“不务正业”,妹妹还曾不理解地打趣她:“拼布不就是将整块布减掉再拼起来,有什么意义?”
但对于元愫来说,这项技艺是与众不同的。一针一线,让她从“静”中接纳自己。
“拼布技艺还未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在中国,它更像是一种民俗文化。”讲起拼布,元愫侃侃而谈。事实上,拼布(Patchwork),最早起源于13世纪的欧洲,是国际上非常流行的古典唯美主义手工艺。中国传统社会的“百衲被”与拼布具有相同意义。
原来我们中国有这么好看的拼布
“我最开始接触的是日本拼布,当时这套体系刚刚进入国内,接触的人并不多。”为了日后创造出独具特色的手工艺品,元愫先后报名参加了由日本手艺普及协会主办的手缝拼布课程,和清华大学前名誉教授金媛善的天工传习馆拼布研习班。
求学期间,元愫在金媛善教授的指导下,走访国内多家民俗博物馆。北京服装学院内设的民族博物馆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那些涌现在服装、被面、门帘中,透着天然色泽和肌理美的拼布工艺让元愫赞叹不已。“原来我们中国有这么好看的拼布!”元愫感慨。
炎黄艺术馆的调研则开启了元愫对民间拼布艺术的“新航线”。在摆满民俗藏品的展列柜前,一抹蓝色钻进了她的眼中。这是一件绣着端午“五毒”的儿童百衲衣,薄衣上刺着蜈蚣、毒蛇、蝎子、壁虎等纹样。不过,让元愫难以挪开目光的,则是“五毒”旁一朵不起眼儿的蓝色折布花,花朵小巧而精致,隔着玻璃和遥远的距离,元愫伫立良久。
从各地调研结束回到北京后,元愫下定决心要复刻这朵“蓝莲花”。可是“尝试好多次,就是不对”。系统学来的日本拼布技术突然不管用了,元愫有些郁闷,但也没有就此放弃。3年间,上百次的实验,元愫制作出的“蓝莲花”始终与博物馆百衲衣上的那朵差异很大。
有一次,元愫有些动摇了,犹豫不决打算放弃时,工作室的一位学员给她带来了惊喜。
原来学员从山西农村带来了奶奶曾用尼龙绸做的拼布门帘,上面正好绣着一朵折布花。“山西人管这叫‘大料花’,就是八角大料的大料。”元愫走上前,仔细摸了摸,再三比对后认为,这和工艺馆中那朵如出一辙。也正是这朵“大料花”,使元愫参悟到花朵的制作工艺和材质。
后受敦煌砖画的影响,作品被元愫制作成了“八角莲花”。折布“八角莲花”在中心,外层是相近颜色的莲花瓣。
只有被看见,才能被传承
书香古韵活动进行到尾声时,元愫工作室的工作人员带领大家在穿针引线中体验刺绣和拼布的乐趣。场内90后李万芳(化名)向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表示,“小时候,我奶奶家门帘上就常有这种拼布样式,但当时年纪小不太在意,今天有机会亲自体验拼布工艺,感觉很有意思。”
拼布工艺不仅是精湛手工艺、和谐形式的体现,更是一种韧性训练和心灵瑜伽。相较于认真体验拼布技艺的李万芳,活动现场,也有人在描绘图式、缝针等步骤上失去耐心。元愫工作室程女士对记者说:“现在一些年轻人比较容易心浮气躁,我们的拼布活动设置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就怕大家做不下去。”
近年来,在商业文化、消费主义、快节奏生活的推动下,学习拼布、女红等传统手艺的年轻人越来越少,相关知识和技艺也面临失传。研究中国民俗艺术的张鲁一教授曾说:当我们回顾中国的女红文化,一方面看到它的丰富多彩,另一方面感到难以为继。
不过随着国家和社会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视和宣传,2015年至2017年,中美两地六馆联合策划了“中国西南拼布展”并在美国多地巡展,展览得到当地群众的热烈响应。
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强调“加强文物和文化遗产保护传承”。文物和文化遗产承载着中华民族的基因和血脉,是不可再生、不可替代的中华优秀文明资源。可以说,非物质文化遇到的最大难点是关注的人并不多。而立足当下,只有被看见,才能被传承。
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李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