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便利店点了一杯冰水后,大强打开了网约车应用后台,未派单原因一页显示“过去60分钟有26位乘客,竞争司机数221人”。他决定先去吃饭。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和一小盘羊头肉下肚后,他终于接到了一单——乘客从西直门去国贸,14公里。这时距平台上一个派单过去了3个小时。
车是租的,7座的奔驰MPV。选择网约车中的豪华车型,大强有自己的考虑——起步价过百的豪华车乘客中不少是企业的管理层,开车路上可以“旁听”他们开会,和他们聊聊天,开阔一下“小老百姓”的视野。只是,约豪华车型的乘客数量有限,所以大强也会根据平台规则“降级”接一些专车的单。
进入6月的北京说热就热,生意“好一天坏一天”。眼见着“晚上出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了,11点到12点半平台偶尔也会爆单(指乘客需求量大,车辆供应量不足出现排队叫车的情况——笔者注)”,大强相信即将到来的暑假“单会更多”。
的确,春节过后,全国网约车的订单数逐步上升。根据网约车监管信息交互系统数据显示,4月平台共收到订单信息7.06亿单,相较于2022年4月的4.76亿单增长了48.3%。与此同时,网约车司机的注册量也在不断增加。长沙、三亚、珠海、济南等城市于近期先后发布了网约车行业风险预警通告。三亚市交通运输局发布的通告表示,“网约车平台及网约车数量快速增长,运力趋于饱和。为进一步维护网约车行业市场秩序,保障乘客和其他经营者的合法权益,决定自5月5日零时起,暂停受理网约车经营许可及运输证核发业务”。
大强是2022年8月入行的。这一年,41岁的大强从一个干了14年的工作岗位上被裁了。朋友建议他先拍拍视频、干干自媒体,他倒也不怵,添了个麦克风就录了起来。但他觉得过日子不能只靠着拍短视频,“应该再干点什么”。他又注册了闪送骑手,考下了网约车驾驶证。8月23日,他难掩兴奋地打开摄像头,在车里摆上一盆拳头大的绿植,正式开始了全职网约车司机的生活。
这一拨涌入网约车行业的有不少是像大强一样的中年人。今年3月,宁波市公路运输中心公布的网约车调查报告显示,当地网约车驾驶员平均年龄43岁。
开网约车的第三天,大强的流水就“破千”了,除去租车费用和油钱,一天大约有500元的进账,这也成了他日后每日出车的小目标。但渐渐地,他发现“满大街都是车,车比人多”,尤其是今年,两三个小时没单是正常的,最夸张的一天,他4个多小时才接了一单活儿。于是在机动车每周限行的一天,他就骑着小摩托去跑闪送。他安慰自己,就当溜车吧,反正以往也喜欢周末去“跑山”。有网友看了他的Vlog调侃,这就是网约车司机的打工“自由”吧。
网约车司机从一开始就被视为一种灵活自由的就业形式,50出头的“老六”也是冲着这一点,在2021年入的行。那一年,“老六”所在的工厂效益下滑,5天工作日变成4天、3天,看着每月到手的工资不断减少,要供孩子读书的“老六”和朋友搭伴跑起了网约车。2022年,朋友离京回了老家,“老六”的厂子也停产了,他琢磨着一个人租车压力有点大、住的地方停车又不方便,就下载了外卖、闪送好几个平台的应用软件,比起网约车司机,“这些活有个电动车就能干”。
2022年发布的“中国零工经济行业研究报告”显示,基于互联网及智能手机的普及,中国一线城市的零工占比达到25.6%,这一用工形态逐步成为一线城市的主流用工方式。其中,快递员、外卖骑手、网约车司机,被称为新经济下的三大零工群体。
“老六”觉得其实这些活儿都一样,“都是用时间换金钱”,比起所谓的“自由”,更可能代表的是“收入不稳定”“没有保障”“很孤独”。随着年龄渐长,他还是希望找一份有“五险一金的正式工作”,像以前一样,“和大伙儿说说笑笑,一天就过去了”。
大强也很久没有和以前的朋友联系了,每天在城市里跑来跑去,除了几个常去的餐厅,好像和这座城市也没什么连接。住在五环外的他总结自己过的是“下楼就上班,上楼就睡觉”的生活,但即便这样也不敢有一丝懈怠。“因成本太高,网约车拒开空调”的新闻让每一个司机都感受到这个行业红利时代的消亡。随之而来的是被一个称为“未来已来”的时代。
4月13日,大强所注册的网约车平台高调宣布,该平台已经可在上海、广州的指定区域内,实现“自动驾驶”混合派单,也就是说起终点均在区域内的订单,乘客可以选择“自动驾驶”车了。同时该平台还计划,首款自动驾驶量产车型将于2025年接入共享出行网络,实现全天候、规模化的(人机)混合派单。
郑萍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