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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之后，嵇晓华在参加学术活动填写简历时，会注明自己的职称——研究馆员，这是科学传播专业中的正高级职称。他也是北京市职称改革新增科学传播专业后，首批获得正高级职称的专业技术人才。
嵇晓华就是网络大V“姬十三”，博士毕业后，他没有选择进入体制内工作，而是创办了旨在“让科学流行起来”的果壳网，目前已成为国内知名的科学传播品牌。
职称或许是体制内身份最具特征的标签之一，创业若干年后，体制外的嵇晓华为何又有机会评职称？走了不寻常路的他，为何又选择“职称”这样的评价指标？
事实上，嵇晓华经历的正是近年来北京市职称改革的突出变化，职称评审不再是企事业单位专属，更像是人才的公共服务评价；社会组织、民营企业的人才也可以评职称；职称的专业更加丰富，近年来，除了科学传播外，北京还增加了人工智能、动漫游戏等9个新职称专业；职称的评审也破除了以往的“唯论文”束缚，艺术家的代表作、医护人员的临床病案均可替代论文评价……
今年6月，北京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发布消息称，北京市已经陆续出台了高等学校教师、工程技术、经济、新闻等25个职称系列改革实施办法，用5年的时间构建起了全新的职称制度体系，有“破”有“立”，畅通了各类人才的职称通道。
北京市人社局也明确，下一步将根据北京市产业发展，把量子信息、生物技术等新专业纳入职称评审范围。
北京评职称的变化也是正在进行的全国职称改革的一个缩影。据中国人事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孙锐介绍，2016年，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出台《关于深化职称制度改革的意见》，开启了我国职称制度实施30多年以来首次全面深化改革，7年间，已形成了一个以中央职称制度改革总体文件为龙头，以各系列、各地区改革配套政策文件为支撑的“1+N”新时代职称制度总体体系框架。
拓展职称覆盖面，增加职业荣誉感
除了自己评职称，嵇晓华也鼓励同事申报职称，公司有超过20人都取得了不同层级的职称。像果壳网这样的公司，职称并不和收入直接挂钩，但参评职称的人都很珍视这份职业荣誉。
在嵇晓华看来，科学传播算是窄众行业，通过职称评审可以把行业内有相同志向的人士链接得更紧密，也可以吸引更多有志于科学传播的年轻人坚定地走下去。此外，因为多了正高、副高级职称的专业技术人才，也给公司对外合作增加了砝码。
孙锐说，本轮职称改革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新增了一些新职业、新专业、新学科，允许新职业群体参评职称，同时也给予了各地以自主改革探索空间。
过去5年，北京就结合本地产业发展的特点，先后增设了人工智能、技术经纪、知识产权、科学传播、动漫游戏、数字编辑、创意设计、应急工程、消防工程9个新职称专业，并为各领域人才量身定制了评价标准。
北京市人社局相关负责人说，这些新增专业都具有北京经济发展特点，也助力了北京“国际科技创新中心”“全国文化中心”建设。
新增职称专业后，北京有700余人取得科学传播专业职称，涵盖科研院所、科技展馆、科普网站、虚拟博物馆等一线科普人员；200余人取得人工智能专业职称，涵盖华为、京东方等多家高新技术企业和新型研发机构的人才；3900余人取得动漫游戏和数字编辑专业职称，涵盖今日头条、百度等知名媒体、出版机构及网游公司的人才；1500余人取得技术经纪和知识产权专业职称，涵盖高校院所成果转化机构、企业知识产权部门以及孵化器、科技园、技术交易所、知识产权服务机构的人才。
职称改革带来的覆盖面拓展，不仅体现在专业的增加，还体现在申报职称评审的范围更广泛了，除了事业单位、社会组织、民营企业，甚至自由职业者都可以申报职称。
早在2019年年底，北京市人社局就为10名自由职业人才评审了高级和中级职称，有宋庄的画家，有北漂的年轻演员，有知名的网络写手……以往，评职称都需要由单位把关和推荐，北京职称改革打破了体制机制障碍，改革后，自由职业者也可以评职称。
自由职业专业技术人才的职称评价试点工作，跳出了传统的企事业单位专业技术人才的职称评价方式，解决了“谁来推荐、评价什么”的问题。既可以由自由职业人才聚集的艺术区来推荐，也可以由最了解领域情况的行业协会来推荐，比如市文联所属12家艺术家协会来把关推荐。
在孙锐看来，本轮改革做到体制内外一视同仁。
破除“唯论文”，凭实绩论英雄
嵇晓华记得申请正高级职称时，他提交的能证明自己实力的不是核心期刊论文，而是一篇篇网络爆款文章，还有他运营一家科学传播公司的实证。
这也是北京本轮职称改革的亮点——改革过往评职称论文“一刀切”问题，凭实绩论英雄，全面推行职称评审代表作制度，申报人可自主选择最能体现能力水平的代表性成果，包括教学课例、疑难病案、文学艺术作品等。
北京农学院的李志敏就靠着一份特殊的代表作在2020年获得了北京首批技术经纪专业高级职称。他在北京市延庆区大庄科乡黄土梁村担任第一书记期间，将学校成熟的金盏菊香草种植加工项目成功引进到黄土梁村，带动了村民增收致富，取得了显著的经济和社会效益。
他也曾经因为在评职称时没有第一作者的论文苦恼。北京推行职称代表作评审制度后，评审机构的工作人员建议李志敏可以提交一篇推广项目的实施方案作为答辩代表作。李志敏根据自己的经历，撰写并提交了《从事推广香草项目的实施方案》作为答辩代表作。
这份来自实践一线的总结方案得到了评审专家的认可，李志敏也顺利取得了技术经纪专业的高级职称。
还有一家民营企业的一名经营人员被破格评为正高级经济师，他的业绩是为公司创新了全新的物流服务模式，被认为给整个物流行业带来颠覆性变革。
5年间，北京市完成了全市现有25个职称系列改革实施办法，重点完善了专业的评价标准和权重，如，教育教学人才评价突出教书育人，按教学为主、科研为主和社会服务为主分类；卫生人才评价突出临床实践，按临床为主和科研为主分类；工程人才评价突出技术创新实践，按研究设计、应用实践和成果转化分类；文化艺术人才评价突出德艺双馨，按艺术创作和传播表演分类。
北京市人社局相关负责人说，通过清晰的分类评价标准，提高了评价的科学性、针对性、精准性，更好地发挥评价“指挥棒”的作用，激发专业技术人才的创新动力和积极性。
此外，每个系列都设计了职称申报的代表作范畴。比如，审计专业人员的业务成果代表作可包括审计方案、审计报告等业务资料，审计工作制度、专利证书等工作成果；理论成果代表作可包括审计理论文章、调研报告、科研课题、著作教材、审计案例等。
体育教练员的代表作可包括论文、比赛总结、比赛分析报告、运动员技术战术或技能体能等训练成果分析报告、科研项目等。业绩特别突出、作出重大贡献的竞技体育教练员，可破格申报职称。
北京市人社局负责人说，近年来，北京各类人才在申报职称时，使用论文以外材料作为答辩代表作的申报人比例逐年递增。
不看资历，看实力
北京5年的职称改革还改出了“职称评定不看资历，看实力”的特点，一批有实力的大咖，没有经历初级、中级的论资排辈，直接获得高级职称。
2020年9月，全国劳模陶建伟在北京市破格申报并取得了电气专业高级工程师（副高级）职称。陶建伟是一位电梯安装维修技术工人，从业10多年，拥有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国家级技能大师工作室，还在各种技能大赛获得过奖项，一直想申报职称。
在他申报职称时，北京市建议他走破格申报渠道，直接参评高级职称。陶建伟记得，完成4道题的现场答辩后不久，他成为公司里第一个拿下电气专业高级工程师的工人。
“破格，只是破除申报条件，没有降低评审条件，甚至比正常申报评审更严格。”北京住总装饰有限责任公司副总工程师史新华多次担任北京市职称评审专家，见证了近年来北京市职称评审制度的改革。
他介绍，符合破格条件的申请人需要用发明专利、重大课题贡献、政府科技奖项等能够证明自身专业能力的“硬货”与其他人竞争，尤其在答辩阶段，破格申请人还要比普通流程的申请人多回答问题，证明其在专业理论和专业技能上都满足职称评价条件。
针对现行评价模式不适应有多年海外留学工作经历的高端领军人才问题，北京市在全国率先建立高端领军人才职称直通车评价机制，高端领军人才只要业绩足够突出，就不受学历、资历等限制，用业绩陈述代替论文答辩，直接参评正高级职称。
小米科技雷军、360科技周鸿祎等1014人通过直通车获得了正高级职称，主要分布在信息技术、生物医药、新材料、新能源以及高端制造等高精尖产业领域。
在一些专业中，改革还考虑到为社会发展作出贡献的也可以破格申报职称。比如，在医疗领域，北京就明确，对在公共卫生突发事件处置中作出突出贡献的专技人员，开辟职称评审绿色通道，可按有关规定破格申报高级职称。
近期，北京市发布了进一步加强和改进职称工作的通知等一系列全新的改革文件，进一步改进和创新专业技术人才评价方式，纵深推进职称制度改革，为申报人提供更加科学、便捷的职称评价服务。
陶建伟拿到高级工程师职称后，在电脑中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咱们老百姓讲‘攒鸡毛凑掸子’，我要为2025年冲击正高级工程师做准备”。目前，这个文件夹里已储存了以他作为第一参编人起草的北京市地方标准，作为第一发明人申请的发明专利，作为第一技术负责人承担的项目。不唯论文唯业绩，陶建伟有经验有成果，志在必得。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刘世昕 尹希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