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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夏日午后的汕尾马宫港海域蔚蓝而宁静。禁渔期的渔船并排停靠在岸边，随海浪缓缓起伏。广阔的海面上，标有“中国海警”字样的海警执法船疾驰而过，迎风破浪，守护着这片海域的安宁。
3个多月前，就是在这片海域，广东汕尾海警局执法员汪晓龙执行海上缉私任务，在与犯罪分子顽强搏斗时壮烈牺牲。27岁的汪晓龙被中国海警局追授一等功，被共青团中央、全国青联追授中国青年五四奖章。
在沿海地区，海警堪称辽阔水域上的“守海人”。拥有众多深水良港码头的广东热点敏感区域广阔，部分水域海上违法犯罪活动高发，走私、偷渡等情况时有发生。海警执法员的职责，便是维权执法，守护海疆一线。
林清平与汪晓龙同为战斗小组成员，共同执行了此次缉私任务。3月23日那天，他深夜接到线报，称马宫港海域凌晨会有走私船活动。领受任务出发前，林清平原本以为那只是一次普通的侦查任务。
考虑到任务在凌晨进行，海面上情况不明，林清平特意挑选了体能素质过硬的汪晓龙作为小组成员之一，与另外两名成员一同前往。海面上细雨蒙蒙，烟雾笼罩，四人战斗小组趴伏在侦查船上，悄悄向目标海域靠近，隐蔽侦查。
“有情况！”凌晨3点多，一艘超马力改装摩托艇出现在汪晓龙的夜视仪里。随后，一艘接驳船靠近了摩托艇。他们立即上报情况，请求增援，随即乘着海浪无声向目标驶去。
随着距离一点点靠近，很快他们发现两艘船已快要完成过驳，随时可能逃离。而拥有“大飞”之称的超马力改装摩托艇马力巨大，一旦逃离将无法追上。为了不让嫌疑船脱逃，带队的林清平当机立断，向上级申请立即行动，先行控制。
“听到要行动后，晓龙斗志昂扬，特别兴奋。”林清平事后回忆，当时汪晓龙还特意来询问自己的任务是什么。简单的部署过后，他们准备行动。趁着一个浪头涌起，两船接近，林清平打开手电，大声喊着亮明身份。汪晓龙则和其他两名队员一起跳帮，纵身一跃至摩托艇上。
一瞬间，海面上呼声四起，两艘嫌疑船上乱成一团。惊慌失措的嫌疑人四处逃窜，汪晓龙大喊着“我们是中国海警，别动”，迅速向前舱扑去。
“晓龙特别英勇，一直大声地用语言控制嫌疑人，但有人暴力抗法，拒不配合。”林清平说，在当时仅有的手电筒照亮的视线里，他看到位于船舷的汪晓龙与嫌疑人搏斗，便想要冲上前去支援。然而一片混乱中，他忽然听到发动机螺旋桨拍打海面的声音。慌乱的走私分子强行启动“大飞”和过驳舢板船疯狂逃窜，捆绑在两船之间连接固定的缆绳瞬间崩断。
船身剧烈摇晃，刚刚跳上船还未站稳的林清平只听见船头方向有人“啊”地大叫了一声，一个身影坠入海中。紧接着，林清平自己也被甩了下去。后来林清平推测，那应该是汪晓龙被甩下船时，撞到另一艘嫌疑船后发出的声音。
事实上，据广东海警局刑事侦查科科长张梁介绍，后期经过深入调查，他们发现当时海面上的情况远比林清平等人所见危险得多。在同一时间，附近水域至少还有4艘嫌疑船负责为这次走私活动“望风盯梢”。但当时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负责控制驾驶室的执法员陈泳熙迅速操纵停船，船上已不见汪晓龙和林清平的身影。
3月24日的那个凌晨，一切发生得太快。落水后的林清平大声呼喊着汪晓龙的名字，已无人应答。
没有人相信汪晓龙会牺牲。战斗小组成员、执法员王圣森说，在工作站里，汪晓龙的体能和专业成绩都数一数二。“我们都怀疑他游到附近岛礁了，或者上了另一艘嫌疑船，反正肯定会回来。”王圣森说。
“当时觉得晓龙只是一时失联。他那么聪明、勇敢，肯定有办法。”时任教导员王立说。在他的印象里，汪晓龙似乎天生为战斗而生。这个1995年出生的小伙子从警8年，有着丰富的战斗履历。他先后参与处置过各类案件131宗，抓获违法犯罪嫌疑人500余名，查扣涉案船舶95艘，查获涉案物资价值上亿元。
就在年初，汪晓龙主动申请调至城区工作站。他告诉王立，自己主动到一线来，就是为了“战风斗浪，到最危险的地方去建功立业”。
“每次出任务数他最积极。”王立说，来到一线的汪晓龙总是对一切充满新鲜感。日常执勤巡逻中，汪晓龙负责瞭望时最认真，绝不放过任何可疑线索。他还利用午休时间加练游泳课目，成为同批执法员中第一个顺利通过游泳考核的人。
尽管出生在安徽农村，但汪晓龙常说，自己是“守海人”。他向往在海上执法斗争，还把自己的微信名取为“Fearless”，意为“无畏”。
但这一次，“无畏”的“守海人”没能回来。事发后，包括海警、海事、海上综合执法等8个部门联合派出搜救力量，对附近海域全面搜索，终于在两天后找到汪晓龙的遗体。
经法医鉴定，汪晓龙坠海后被高速运转的螺旋桨打中，不幸牺牲。
3月26日，汪晓龙的遗体被找到的那天，也是战斗小组成员之一陈泳熙的生日。这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小伙子躲到角落里大哭了一场，整个工作站当天一片寂静。
执法员崔玉国至今不敢相信汪晓龙走了。他们相识5年，平时常在一起交流工作、聊天谈心。在崔玉国的记忆里，汪晓龙一直乐观开朗，“大大咧咧，很喜欢笑”。
“总觉得他会随时打电话来，笑着说‘没事了，都是小问题’。”崔玉国说，汪晓龙总是精力充沛，口头禅就是“小问题，交给我”。“他有信心也有能力解决一切困难，他就是那个能让大家依赖的人。”崔玉国说。
2021年，海上一艘货轮失火，船上5名群众被困。参与救援的汪晓龙隐瞒自己胃疼不适的病情，第一个冲上失火船舶，救出群众。2022年，他和同事奉命查缉某偷渡船。嫌疑船只不顾警告迎面冲闯，汪晓龙不顾个人安危，毅然站立在执法艇外舷反复喊话，一步不退，最终和同事一起将嫌疑船只逼停，成功抓获涉案人员80多人。
就在不久前，汪晓龙还和崔玉国说过，打算留在海警长干。“他说是国家培养了他，就要把一切回馈给国家和人民。”崔玉国红着眼眶回忆。
汪晓龙牺牲后，同事们在宿舍里找到了他的日记本。其中一篇写道：“我们的征途在海上。”另一篇则抄录着一句话：“如果祖国需要，请把我埋在遥远的山岗，让我的身躯长出一道无形的屏障。”
汪晓龙最终把他的一切，都献给了他守护的祖国海疆。他的遗体被找到后，人们发现那身执法服已和他融为一体，无法剥离。后来，战友们又为汪晓龙重新申领了一套执法服，并佩戴上他的警号，挂在他生前所用的衣柜里永久保存。
4月8日，汪晓龙被送回家乡，安葬在安徽太和县万寿山烈士陵园。当天上午启程时，码头警笛长鸣，从工作站到高速路口的道路两侧，自发前来送行的人们打起“致敬英雄，一路走好”的横幅，送英雄回家。
而在不远处的那片海域，汪晓龙的同事们又出发了。一艘艘海警执法船在海面飞驰而过，留下道道洁白的浪花。
“晓龙不在了还有我们，中国海警只要出海，就是要去维权执法的。为了抓捕犯罪嫌疑人，我们在所不惜。”崔玉国说，如今海警执法员中流传着一句话：汪晓龙，我们不是你，但我们都是你。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郑天然 通讯员 胡世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