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的屏幕中,悬疑作品轮番上演。眼下,正在上映的悬疑犯罪电影《消失的她》票房已突破34亿元;提起今年“出圈”的生活悬疑剧《漫长的季节》,不少人会在这炎炎夏日回味起东北那明朗辽阔的秋季,以及嘹亮悠长的火车鸣笛声;同样构建在东北,改编自同名小说的电视剧《平原上的摩西》透过一起“命案”演绎出命运的偶然性与谬误。
掀开悬疑作品的这些“外壳”,里面还有什么?日前,中文在线·谜想计划主办的“当我们写悬疑小说时在写什么”暨2023年度谜想故事奖分享会在北京的“温暖的BaoBao·青年书店”举办。
“悬疑类型的作品近几年算是全面崛起,不仅有很多出圈的作品,甚至很多游戏形式也被大众接受,比如我们熟知的剧本杀等。”在演员、编剧、制片人陈维涵看来,悬疑作品戏剧性较强、情节张力较大,对人们高强度的社会生活来说,比较解压;同时,它比较容易让观众有参与感,猜测故事的走向,拼凑信息寻找凶手或者真相,会给大众带来一种类似游戏的体验。
惊险或离奇的情节、耐人寻味的诡计、严谨的逻辑推理,是悬疑作品中的常见元素。“谜想故事奖”银奖得主、漫画《地狱男爵》译者王宇光(笔名“不高兴”)认为,悬疑小说首先是通过“谜题”的水落石出带来阅读快感,对读者的吸引力简单直接。它和科幻、魔幻、恐怖等类型作品的吸引力不同,后者通过制造奇观让读者获得与生活不同的观感,前者是通过剖析离奇的情节来让读者回归一切皆可解释的规则中,这是人性中对规则性、可掌控性的本能诉求。
“各个年龄的读者都会喜欢悬疑,但喜欢的缘由未必相同。”王宇光说,有些读者追求离奇的命案、严密的推理等令人拍案的设计;有些读者更乐于知晓谜团背后的原委、作案的动机,以及悬疑背后所反映的社会现实,或更宏大的哲学命题。
在95后新人作家、“谜想故事奖”金奖得主陈子芃眼中,优秀的悬疑小说除了紧张刺激的情节,还能表达出深刻的主题,让读者感受到深层的思考。他此次获奖的长篇小说《生与死和杀戮山脉》讲述了在华北地区阴雨连绵、黑暗潮湿的宕山,一起连环凶手案再添受害者,一名少年搭档警察揭开迟到了14年的真相。但在“悬疑”的外壳下,该作品还有一个深邃的主题——关于人生的宿命感以及无法逃脱的悲剧内核。
“有一种说法,我们的人生是一场注定的悲剧,所有人都面对着‘死亡’这样一个共同的结局,我们终将失却所有。这种宿命感、悲剧感、徒劳感在这部小说里很显著,里面的人物努力了一番最终好像什么也没有获得,悲剧也像冥冥注定。”陈子芃说,但其中的人物执着、顽强、不放弃,对应着他喜欢的尼采的一句话,“就算人生是出悲剧,我们要有声有色地演这出悲剧,不要失掉了悲剧的壮丽和快慰;就算人生是个梦,我们也要有滋有味地做这个梦,不要失掉了梦的情致和乐趣”。
在陈维涵看来,悬疑作品的一个巨大魅力在于它提供给观众一种窥探性的视角,窥探着人性中最隐秘的角落。“我们除了在探讨凶手是谁、如何作案外,也在探索这样的悲剧是怎样发生的。我们在其中看到了人性黑暗的一面,同时它也提供了思考的空间,让我们在这个狭小的窗口中释放着人性中最真实一面,并得到救赎”。她期待,未来悬疑作品的创作方向更贴近生活,“不悬浮,让观众更容易带入自身生活的同时,还应有更为宏观的思考以及价值观的输出,可以在悬疑剧这个类型当中给予观众更多的思考与引导”。
对于中国刑事警察学院副教授、作家雷米来说,悬疑作品可以拥有治愈力量,它会撕开美好,让人直视更加真实的伤痛,“人归根结底还是软弱的,你要去改变或者摆脱它,就会发现有时候是无法做到的”。但你可以选择与之共存,我们要学会直面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敢于不回避伤痛,悬疑小说是一个让人学会与伤痛共存并自我治愈的路径。
“谜想故事奖”银奖得主陈秋艳(笔名“伏见鹿”)觉得悬疑小说除了故事性的外衣,最重要的是它的取材往往透露出对社会现实的关注。比如,她曾看到一则讲述一名小女孩被侵犯了的报道,但发现在下面的评论中鲜有人关心这名受害者之后的成长历程、这次伤害对她的影响等。于是,她把这一问题的关注和思考凝结于笔下,有了她此次的获奖作品《淹没》。
《当代》杂志副主编、作家石一枫认为,悬疑小说最强劲的卖点、最吸引人的地方往往是它的“逻辑”,但他更在意的是小说的“毛边”和外延,比如作品中地域性、社会性的描写等,希望从中看出更多的东西。
提起悬疑作品的地域性,近些年,东北尤胜。东北那冷峻肃杀的冬季、在时代浪潮中跌宕的工业城市、随着城市命运起伏的人生等,成为不少悬疑作品中的“重头戏”。有人担忧,关于同一地域性描写难免会出现同质化现象。在石一枫看来,“一个城市会不断长出新的东西来,作家如果能敏锐感知、把握这种新的东西,能更好避免这一问题”。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孙庆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