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草扇子有些年头了,从当初的淡绿变成现在的泛黄里夹杂着一点棕色,岁月流逝多少给它留下了些痕迹。
如今它的蒲草香味需要使劲嗅,才能够隐约感受到。还是曾经的味道,只不过淡淡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味道无法避免地在消散,正如记忆会褪色一般。
夏天摇起蒲扇的时候,好像才是能够放下烦恼忧愁的时候。周围厚重而沉闷的空气绕着扇子,流动的似乎更畅快了些。比起现代化的电器,回归本真的手摇蒲扇,不仅让我感到完全可控的踏实,还不时地带我回溯到那些享受简单纯粹快乐的日子。
“原来这把扇子在你这儿”,年长我几岁的姐姐前些日子来到我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这把蒲草扇子。她开始和我讲着这把扇子当初与她的交集,我才了解,在我们一起成长的老家,姥爷亲自编的这蒲草扇,在我来到这个世界前已经同她生活了好些年。直到姐姐去城里念书的时候,夏天姥爷进城住的那段时间也带着它,他还是会坐在自己的外孙女身边,像当初照顾我们一样,默默地摇着扇子,使得空气打旋,减去几分闷热。姥爷摇扇子的动作好像逐渐和他的形象完全融合在了一起,那是我们不需说明的默契。
每年夏天,无论姥爷在哪儿,扇子都不离手。
那年,母亲把姥爷接来家里,避避老家的热浪。格外炎热的日子里,我已经向母亲哭闹好多回高温带给我的不适。虽然他们变着法拿着各种绸扇或者塑料扇特地来哄我入眠,可我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姥爷听说我在耍性子,搬来一把竹椅,坐在床边,一下一下地,极为有力地为我开始扇风。两米不到的距离,恰好能闻到扇子自带的清香,突然一切就安静了下来。蒲草扇子在姥爷的手里好像有魔法一般,我感受到了空气的流动,没有了任何其他声音干扰。
酷热还未消退,姥爷担心伏天里他悉心照料的作物缺少水分就急着回去了。
蒲草扇子没带走,母亲知道姥爷离不开这家伙什儿,特地打电话说过段时间回去的时候捎上。姥爷只是说不碍事,如果需要他会再编一把。
可夏天还没结束,一个平常到尘埃里的、闷热无风的日子,那只常握着蒲扇的手,再也不会动了,猝不及防的失去感让我止不住地情绪低落。
那年热浪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来的日子依然无风,依然闷热。
那年夏天,我常常哭累到直接进入梦乡。
迷糊入梦的时刻,隐约看到草扇子在昏暗灯光下映在地面一团圆乎乎的影子,有频率地晃动着,似乎还能嗅到一丝丝植物清香。
感觉就像回到了过去,姥爷摇着蒲扇,用他的爱认真地陪我长大。
这些年随着扇动次数的增多,蒲草扇子也变得软和了一些,失去了几分草梗的韧劲,却多了些柔和。扇子的握柄是一根细长的竹片,虽然没有当时的青翠,却多了些光滑的触感。握着这微黄的竹片手柄,我还会想起姥爷对我的耐心与关爱。而它现在正静静地躺在我的手边,我默默地看着它,蒲草梗几处难以忽视的破损,让我不住地感慨时间的流逝。
岁月留给草扇子的是无法磨灭的、斑驳的痕迹,留给我的是无数个回不去的夏天——记忆里的凉风往往带着无限的治愈感。何其有幸,蒲草扇子摇出的一个个美梦里永远都有最凉快的夏天的风,带着蒲草香。
汤慧(2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