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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个大谱，我妈竟然把谈恋爱变成了我的大学KPI，谁懂啊家人们？”
新学期伊始，中北大学大四学生寻光收到了一份来自妈妈的特殊“开学礼”：如果能完成谈恋爱这项“KPI”，就能得到每月500元“奖金”。此外，他妈妈还定下了每个月的生活费指标：月初发900元生活费作为“底薪”，每天去图书馆学习早中晚打卡3次，一个月下来合计发300元，达成“全勤”再加300元奖励。
寻光在社交账号上晒出了自己和妈妈的聊天记录，立马引发众网友的热烈讨论。有人感叹：“我上学那会儿都要瞒着家长谈恋爱，现在的家长都这么开明了吗？”“羡慕了，谈个恋爱能拿的钱比天天打卡还多。” 还有不少网友在评论区当起了“参谋”，献计献策：“阿姨，我建议再设定一个退签口令，防止您儿子打完卡就跑。”“不如改成每天在图书馆静音开直播，保证造不了假。”
“我真是谢谢这届网友！”面对各种讨论，寻光也是有苦难言：“谁不知道谈个恋爱香，但谈恋爱真的太难了。”
如今，“单身也能过得很好”的想法在年轻人群体中并不少见，对于找对象这件事，比起态度“佛系”的年轻人，一些家长反倒急切得多。不知不觉中，恋爱结婚，似乎已经成了一种父母为孩子定下的KPI，时间段也前推到了大学期间。
为了不让孩子陷入相亲循环，家长增设大学恋爱KPI
21岁的寻光至今仍是“母单”（从妈妈肚子里出来就没谈过恋爱的人），虽然自己并不着急，但母亲却有些坐不住了。“她平时从事人事相关工作，没想到用我身上了。”这是寻光第一次看到母亲“把工作中的做法带到家里”，眼看着大学生活只剩下最后一年，孩子却没有一点交女朋友的迹象，再加上毕业和考研压力接踵而至，母亲这才想出了这么一招新奇的办法。
“一开始她提出要给我定KPI，我挺震惊的，但毕竟现在在准备考研，每天定时打卡确实能帮助我自律。”寻光感叹，全勤打卡坚持坚持倒是能完成，开始一段美好的恋爱可真不是努力就能完成的。
在母亲看来，设立KPI的目的也是为了激励儿子努力备考，但如果能借此机会催儿子谈个女朋友，自然是更好，“我知道他很排斥相亲，也不想逼他以后做不喜欢的事，不想他进入相亲循环，就想出这个办法，希望他能在上学期间迈出一步，找到喜欢的人”。
寻光回忆，母亲最喜欢拿他的一个舅舅举例子，快40岁了还是单身，一家人跟着发愁。“她总和我说，现在不谈恋爱，以后就可能和舅舅一样，周周都在相亲，也不一定能找到理想伴侣，最后只能找个人搭伴过日子。”
对寻光而言，谈恋爱最难的是找到合适的对象。他上的是工科学校，男女比例悬殊，平时能接触到的异性十分有限。“上了3年多大学，一共也没认识几个女生，和女生说话的机会就更少了，就算加了微信，聊的也都是作业、评优之类的‘正事’。”
寻光认为，“我心中有对理想对象的标准，如果放在现实中暂时找不到合眼缘的人，也不会为了500元奖金去强求”。
结婚、生子是在完成父母心里的KPI？
相比00后对父母催婚的调侃，90后面临的压力要现实得多。最近，张乔如就因为相亲和母亲陷入了一种互不让步的“拉扯”状态。
张乔如在北京某银行工作，有房有车，事业有成，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在她母亲眼中，女儿哪里都好，就是到了现在还没有对象。母亲常说，“等你结了婚，我这颗心才能放下”，让她压力很大。
这几年在母亲的安排下，张乔如相亲的男生算下来足有50多个，她虽然也和一个男生正式交往过一段时间，但没过多久就分手了。
张乔如和母亲聊过几次自己对婚姻的看法，但往往以母女俩互相赌气收场。“我喜欢小孩，也想要个孩子，但是我也不能为了要孩子随便找个人将就吧。她却总强调不要错过最佳生育年龄。”对于现状，她有些无奈，“很多时候，我感觉催我结婚只是在完成她自己心里的那个KPI，却从来没考虑过我到底想要什么”。
80后黄婷从研究生毕业到现在，已经陆陆续续相亲80多次。当年一毕业，黄婷就进入了一家大型央企，虽然单位里大多是男生，但脱单却远没有她原本想象的那么容易，身边的男性同事不是已婚，就是在被同单位阿姨们安排相亲的路上。
去年，黄婷姥姥生病住院，她在医院看到隔壁床位的一位老人被护工推搡着换尿布，甚至扯开尿布时都蹭破了老人的皮肤。她连忙上前阻止，结果护工回怼道：“他又没有知觉，说不出话的。”后来她才知道，那位老人一辈子没有结婚生子，虽然有钱，但如今生病无人看护。黄婷“不结婚也没啥”的想法开始动摇了，“那一刻，我突然想到，自己到了这个年纪没有子女，受了欺负连告状的人都没有。如果能有个孩子，至少有了陪伴和依靠。”
这之后再去相亲，黄婷抗拒的心态转变了，会更看重对方各方面条件与自己的匹配度，“我想为下一代创造最好的生活”。而让黄婷最终理解妈妈的催促不是生硬的KPI，是母亲在一次找她谈心时所说的一番话：“因为有了你，这30多年来妈妈非常幸福，所以我也希望你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和家庭，因为他们的存在而感到幸福。”
每个人都是自己婚姻、生育的第一责任人
“很多年轻人看到寻光妈妈的KPI要求都会很反感，甚至气愤。”团重庆市委青年讲师团成员、重庆市青联委员、英国心理学会特许咨询心理学家陈志林说，家长不应该过多干涉孩子的婚姻和生子，因为每个年轻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选择权。
在南京大学社会学院副教授许琪看来，学校教育的缺位加上一些家长沟通方式的不当，导致一些年轻人对于婚恋的看法大多来自互联网。网上充斥着大量“不婚不育保平安”等极端言论，年轻人难免受到影响。“而且，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家长也往往扮演着一个说一不二的强硬角色，导致年轻人下意识将家长的催婚放在对立面上。”
许琪分析，过去父母所接受的观念让他们认为结婚生子都是理所应当，但随着时代进步、观念变化，年轻人拥有了更多选择权，他们往往就接受不了父母说不出明确道理的催婚。
但许琪同时说，今天的年轻人也会有衰老的一天，当他们上了年纪，又会回过头反思自己当年的行为和选择，到那时候即使后悔，也已经无法改变了。因此，需要从现在就向年轻人传递一种人生全周期的概念。
“年轻时候的想法和老了时有很大的差异，人在不同人生阶段会遇到不同的问题，现在父母鼓励年轻人尽早成家，其实是在为孩子的未来考虑，虽然牺牲了一定的自由和时间，但这是为他们老了以后的需求进行储备。”许琪指出，现在的年轻人热衷于找“搭子”，享受生活，但等到四五十岁，身体情况下降，身边的人也陆续组建了家庭，那时就会很明显地产生一种孤独感和情感需求。很多人这时才能意识到子女的重要性，但为时已晚，父母只是不希望子女后悔。
“每个人都是自己婚姻和生育选择的第一责任人，要尊重年轻人的选择权，但年轻人也应该认识到，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许琪说，女性超过35岁，生育风险就会迅速上升，一旦错过最佳时期，就要考虑承担极大风险的后果。
在陈志林看来，子女一代面对父母催婚产生的不同反应，与年龄和社会化程度有密切关系。人的一生处于发展变化的过程中，经过长时间社会化的过程，80后这一代人在当下已经是具有完全人格的独立个体，相比90后、00后，能更清晰地进行一种自我觉察。“当我们真正达到成熟的时候，我们会通过自己的经历与父母进行类比，甚至懂得反思投射，在这种情况下，更多地能去理解父母的做事方式。”
“我现在更能理解妈妈的心情了。”黄婷刚过39岁生日，在即将踏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之时，她为自己立下了新的目标：在40岁前找到合适的对象结婚，生一个宝宝。“现在会更加渴望家庭的温暖，期待迎接属于我自己的幸福。”黄婷说。
（文中张乔如、黄婷为化名）
实习生 郑欣宜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谢宛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