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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04日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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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后的小小说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23年11月04日   04 版)

视觉中国供图

    编者的话

    《中国青年作家报》为文学爱好者提供了一个独特的平台,它不仅鼓励和推崇那些具有时代性、创新性和正能量的作品,更致力于激发青少年的写作热情和创作灵感,挖掘并培养更多的文学人才。本期这4篇小小说,展现了05后丰富的创意和想象,他们用自己的语言和方式表达心声和情感,通过人物语言、行为和心理活动表达“亲情”的温暖和重要性,为读者呈现出他们的文学世界。

    ——《中国青年作家报》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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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山暮雪忆女时(小说)

    王彦雅(15岁) 福建省龙岩市第一中学高一(12)班

    窗外的风在呼啸,这场雪下得很大,使得远处群山都被装点在银装素裹中。夜已经很深了,家中的灯还亮着,她安静地坐在窗前,看着雪花片片打在窗户上,思绪随着窗外漆黑夜空中的雪花随风飘舞。

    女儿,下雪了。回来看看吧,我好想你。你小时候最爱玩雪了,你记得吗?

    她眼前浮现出女儿的模样。皓如白雪的脸蛋,光芒流转的眼睛,小巧秀美的鼻子,艳若樱桃的小口,一笑就露出未长全的虎牙,月牙般弯起的眼睛,一头长发常年披在肩上,随风飘舞着。这样大雪纷飞的季节,女儿总爱穿着粉色的大棉袄、黑色的小皮鞋在雪地里蹦跶,和她一起打雪仗。每当她从地上团起雪球扔出时,女儿就笑着反击,她故意装作躲不开,任由雪球在身上开了花,两人这样能玩一整个下午。女儿的整个幼儿时期,每个冬天她们都如此度过。女儿就这样笑着,走过了人生的6个春夏秋冬。

    女儿上了小学,变得爱顶嘴了,她也明白,女儿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女儿有一天忽然问她:“妈妈,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呢?他不喜欢我吗?”这个问题刺痛了她,她永远无法忘记7年前的那场车祸,丈夫为了保护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自己却重伤不治。他曾与她一同猜肚子中孩子的性别、长相、喜好,以及未来的职业,却终究没能亲眼见到自己的孩子。在他去世的第八天,女儿出生了,她不知应该如何告诉女儿这一切,不知应该如何为女儿介绍那个深爱她却从未谋面的父亲,不知应该如何让女儿接受那份残酷又刻骨的真相——女儿还太小,小到无法真正理解死亡。她只能骗女儿,父亲外出打工了,很久才能回来。女儿信以为真,后面便总缠着她问父亲何时回来,她也只得胡乱编些理由搪塞过去。

    后来,女儿上了初中。第一次月考,考了班上倒数第五。她很着急,每次见女儿在看小说、玩游戏的时候,便催女儿快去做作业。女儿每次便极不情愿地拿出书,在上边胡乱画了起来。女儿初二时,她换了工作,每天都忙不过来,偏偏女儿又在叛逆期,总爱和她吵架。她的脾气也越来越火爆,嗓门也越来越大。邻居好几次听见她和女儿半夜在吵架。

    女儿初三上学期期末考又考砸了。以往还是倒数第六七名,这次考到了倒数第三。她对女儿大发雷霆。那天雪很大,风也很大,她说话的声音盖过了风声。以往总爱据理力争的女儿,这次却沉默了。她发完火,走到厨房做饭,女儿在客厅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妈,和我一起出去打雪仗吧。”她回头看见女儿的大眼睛中含着期待,但她心里还有气,于是没有理会女儿。女儿又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妈,那我自己出去了。”说完便出了门。

    门“砰”地关上了,她觉得自己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她忽然想起来,从女儿上小学四年级起,自己便再也没有陪她玩过雪了。她突然悲从心起,放下手里的青菜,快步走到客厅,想追出去陪女儿好好玩一场。但在那一刹,却瞥见了餐桌上女儿刺眼的试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回到了厨房。

    直到晚上,女儿还没有回来,她感到了不对,打电话问其他同学的父母,都说没有见到过女儿。夜已深了,她慌了,打电话报了警。警察找了几天几夜,仍杳无音信,女儿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在那个雪夜消失了。

    转眼间,12年过去了,时光熬白了她的头发,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这12年,她发了几万张寻人启事,下边还写着给女儿的一封信,信中她写道:“女儿,我很后悔,那天没有和你一同去玩雪,那一刻的犹豫,让我后悔终生。我多希望时间可以重来,那样,我们每个冬天都可以玩雪。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很孤单。现在我才深深体会到,家人之间就是要相互体谅、相互扶持着一路走下去,女儿,回来吧,妈妈一直在等你。”

    这27年的光阴,像电影般在眼前滑过,又在风雪声中消散。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恍惚中,她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推开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女儿明亮的眼睛光芒流转,正带着俏皮劲儿安静地看着她。

    “妈,我回来了。”

    (指导教师:张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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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鸢尾花(小说)

    陈永丹(16岁) 贵州省贵阳市实验二中麓山分校学生

    风裹挟着雨滴打击着窗,天边乌压压的一片。

    昏暗的世界多出一抹色彩,那是晓晓打着一把小花伞,顶着风雨,不顾妈妈的叮嘱,来到一朵鸢尾花的身旁。

    鸢尾花开在屋檐下,风雨大作,纤细的身躯摇晃不停,吹落的花瓣随着狂风飘向远方。

    晓晓小跑过去,立即用小花伞挡住鸢尾花,自己则抱膝坐在湿漉漉的石阶上,望着黝黑的天边。晓晓又侧头看了看身边狼狈的鸢尾花,呢喃道:“爸爸,这花如今已开了几回,怎么还不见你回来?”

    思绪一点点把晓晓带回她5岁时,微黄的房间里,声音穿过门传到晓晓耳边。

    “这次,你又要走多久?多久回来?”妈妈强忍着哭声,又掺杂着无奈。只听见爸爸叹息,语气充满着愧疚:“不知道啊。”

    门外的晓晓一愣,爸爸要去哪里啊?

    生日那天,爸爸带着晓晓游玩。回家的路上,晓晓终于忍不住了:“爸爸,你要去哪里啊?什么时候回来?”

    爸爸一顿:“爸爸要去很远的地方种花,等花开了,就回来了。”

    晓晓不解:“为什么要去种花啊?”

    “因为花开了,就和平了……”

    一瞬间,晓晓感觉爸爸身上披着光,光有些刺眼,晓晓竟看不见爸爸的脸庞。

    第二天清晨,爸爸便离开了家。

    那天晓晓起得很早,但她记得妈妈红着眼眶送别爸爸时他带着歉意的笑脸和自己当天下午闹着要种花的样子。妈妈无奈,在屋檐下给她种了一株鸢尾花。

    当时晓晓想,既然爸爸等花开便回来,若是自己种的花开了,爸爸是不是就会回家来了?

    可是第二年,鸢尾花开了,爸爸却没回来。来的只有一封信件,晓晓也不知信上写了什么,妈妈她捂着嘴哭泣。

    晓晓想知道信上的内容,可妈妈却不让晓晓看。那时候的妈妈抱着晓晓,低声哭泣:“以后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

    晓晓不懂,也不懂妈妈为什么哭泣。

    ……

    回过神来,晓晓把头埋在膝间,想念如洪水一般汹涌而出:“爸爸,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走后的每一天,我都守着这朵鸢尾花。”

    可为什么花开了,你却没回来。

    花落了,你依然没回来。

    一年一年轮回,花不知开了几回,也不知落了几回。晓晓已经长大,也懂了妈妈那天的话,也知晓了妈妈哭泣的原因,更知道花开花落这么多回,爸爸为什么没回来。

    晓晓来到5岁生日时爸爸带她游玩的地方,她望向太阳伸出手,阳光透过指缝打在身上,任微风吹乱头发。

    晓晓闭眼。

    晚归的风啊,能否转达我的思念,我一直在等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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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脉相承(小说)

    赵政赫(14岁) 济宁学院附属中学本部学生

    一只一只的猫头鹰扑腾翅膀飞来飞去,树梢的松鼠摘了果子,扭头钻进树洞,好似没了动静。年仅7岁的他害怕地拽了拽父亲的衣袖,猫头鹰的笑声回荡在空寂的大山里。

    伴随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又有村民半夜来叫医生出急诊。

    “父亲,为什么要挑这条陡峭而且有很多野兽出没的路?”

    他家不算困难,可以不做这份危险的工作,但他的父亲不止一次听见很多人因为病痛而呻吟,而且这里地处大山深处,离最近的乡镇医院很远,病人想要治病通常都会被耽误。他的父亲选择继承父亲的医术,当了一名村医。

    “如果在安全的路上多耗费一分时间,那么病人就会多一分危险,因此这里非走不可。”

    父亲的话铿锵有力,完全不像是一个戴着眼镜、经常夹着书本、因劳累过度而瘦弱不堪的男子所说出的话。

    四周的树木晃动了几下,挥舞着它们的手臂,拍打一动不动的灌木丛。

    父亲手中提的药箱中有各色药品,药箱体积比他的半个身子小不了多少,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他把衣服裹在身上。他似乎有些跟不上了,只得远望冰冷的大山,细看脚下的树枝。

    “可是……我怕……”

    他似乎没有继承父亲的坚定,看到一点危险就过度担惊受怕。父亲深知病人的病绝不能拖,于是一大步一大步地走着,一方面担心跑起来会因为跌倒丢了药箱,一方面也好让儿子慢慢脱离自己的双手。

    “没事,没事……”

    父亲忽然紧张地应答道,因为刚刚闪过一线灰黑色。他们这一片是山东面,山西面的狼根本不会来这里。他的父亲强忍慌乱,用一套道理来安慰自己,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前方传来一阵声响,地面似乎也在隆隆作响。他察觉到了不对,于是喊了几声,想要证明这是松鼠在扑腾,是累了一天的砍柴人大晚上睡不着来砍柴……但父亲可不会这样,他把手表摘下紧握在手中,用几乎察觉不到的声音说道:“你快蹲下来,不要乱动,或者跑远一点,越远越好……”说着把手表和药箱一并递给他,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样。

    “保管好它,不要丢了,做医生的时间很重要……”

    他颤颤巍巍的手似乎也沾染了些许力量,他的父亲甚至没有空闲多说一个字,就站起身,径直朝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父亲……”

    他想要上前,但一阵动静令他难以站稳。直觉让他一把抓紧药箱,一下翻过来,抱着它向远处跑去,直到几十分钟后。

    药箱里有张字条,这是一张泛了黄的纸条,但上面的字迹还清晰可见,他将它抽出,看完后无声地啜泣起来:“医者仁心,医生不只是工作。”

    ……

    17年过去了,他成了如同他父亲一样的村医,虽然同样瘦弱,但他父亲传递给他的意志如同那张纸条上的字,时隔多年还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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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换(小说)

    林语星(17岁) 福建省漳浦道周中学高二(9)班

    “等我长大了,我才不想成为像你们那样的父母。我恨你们!”林初墨说完摔门而去,在忙家务的妈妈愣住了。

    林初墨走出门,突然间,一阵旋风旋转而来,她掉入了漩涡之中。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黑暗,她也渐渐地失去意识。

    一瞬间,林初墨看到自己变成妈妈的样貌了。那一刻,她感到无所适从,但是一种全新的感觉让她感到喜悦:林初墨成为妈妈啦,那妈妈一定是变成我林初墨的样子了,成了我的女儿。林初墨兴奋地想。

    林初墨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星期一,早晨6点,该叫妈妈起床啦。哦,不对,是我的女儿。“女儿,起床啦,女儿!”林初墨摇了摇妈妈的身体。床上变成女儿的妈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妈妈看到面前是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说:“我这不会是做梦吧。”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不由得叫起来:“天啊,我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尖叫声响彻全楼:“我怎么变成我女儿的样子了呢?”

    林初墨抱着手臂看着妈妈。

    “你变成我了,而我变成你了。现在,马上,收拾收拾去学校!我不会做饭,你自己出去吃。”

    “那你在家里干什么?”

    “我请假了,我待在家里。”不等妈妈应话,林初墨就把妈妈推出门了。妈妈背着书包去上学了。

    林初墨打开电视,跷着二郎腿,播到自己平时没有时间追的剧,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吃早餐。林初墨翻箱倒柜,也找不到可以当早餐的食物。不就是做早餐吗,有什么可以难倒我呢。林初墨想。

    这时,林初墨又想起了平时妈妈总给她做的蛋饼,她打开手机搜索做蛋饼的教程。她准备好食材,依照教程,先把油倒入锅里,锅里的水还没干,油花四溅,溅到林初墨的手上。她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她活了16年,连厨房都没下过。

    “啊啊啊啊!”林初墨哀嚎着,她急忙用清水疯狂地冲洗自己的手,却忘了关煤气,锅里起了火。她瞬间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起了小爱同学,就大声问:“小爱同学,锅里着火怎么办?”

    “别怕,听我号令:一、先切断火源;二、平移锅盖盖住锅。”她迅速跑到煤气灶前,小心翼翼地把煤气灶开关关掉,拿起锅盖慢慢平移盖上锅。做完这一系列的工作,她松了一口气,瘫在地板上。

    这时,她感到腰一阵剧痛,哦,对啊,妈妈有腰椎间盘突出,成为妈妈的第一小时就这么痛苦,算了,点外卖吧。她点了外卖,收拾了一下厨房的残局,想着妈妈平时都做什么。妈妈要洗衣服,保持家里清洁、整齐。洗衣服这事她至少会做吧,她把衣服丢在洗衣机里。这时,外卖来了,她坐在沙发上边吃早餐边看电视,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她追完了她最喜欢看的电视剧。这会儿,她不知道该干什么事,作业不用写,学也不用上,家务事也就是那几件。

    林初墨的腰一阵一阵地疼起来,她不知道妈妈平时都吃什么药,就这样趴在沙发上,想着当妈妈才一个上午,就这么痛苦不堪。平时,她还大喊大叫责怪妈妈这做得不好,那做得不对。她感到一阵愧疚之情涌上心头,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妈妈了,当妈可有当妈的苦啊。

    上学的妈妈回来了。

    看到成为自己的妈妈回来,林初墨号啕大哭,妈妈紧紧地抱住她。

    “女儿,妈妈很抱歉,不领会你读书这么苦。”妈妈摸摸林初墨的头。

    林初墨抽噎着说:“妈妈,我也很抱歉,我不应该那样说你的。我们换回来吧,我还是当女儿,做林初墨。你还是当林初墨的妈妈吧。”

    这时,出差回家的爸爸看着她们母女抱在一起,哭成一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瞪着怀疑的双眼,问道:“发生什么传奇故事了啊?”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3年11月04日 04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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