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
“非常高兴来到这里，很期待这次访问！”这是澳大利亚总理安东尼·阿尔巴尼斯11月4日晚间抵达上海机场后，对媒体说的第一句话。这是澳大利亚总理7年来首次访华，也是阿尔巴尼斯在2022年5月上任后、首次以总理的身份来到中国。
11月5日开幕的第六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是阿尔巴尼斯此行的首项日程。作为本届进博会开幕式首位致辞的外国领导人，阿尔巴尼斯说，2022年是中澳建交50周年，如今站上新节点，如习主席所言，是“承前启后，继往开来”之时。
此次澳大利亚总理亲自率团参加进博会，被外界普遍解读为阿尔巴尼斯希望通过经贸合作这一“稳定器”，重新调整和改善澳大利亚与中国的关系。
中澳走上了改善发展关系的正确道路
在动身前往中国前，阿尔巴尼斯同样提到了“稳定”。他表示，此次访问向稳定中澳两国关系迈出了“非常积极的一步”，稳定的中澳关系符合两国利益，也符合世界的利益。与前任总理莫里森相比，阿尔巴尼斯多次强调要通过“接触”和“对话”的方式发展中澳关系。
“国与国之间建设性的经济接触，有助于建立关系……这就是为什么我领导的政府将继续与中国进行建设性合作。”11月5日，阿尔巴尼斯在进博会开幕式致辞时着重提到澳大利亚和中国在今年迎来了3个重要的50周年纪念日：澳大利亚在华设立大使馆，澳中签署首个贸易协定，惠特拉姆成为首位访华的澳大利亚总理——都发生在50年前的1973年。
“当我们考虑到半个世纪前这些决定所带来的所有好处，这确实是3个值得庆祝的纪念日。这只是一个宏大而激动人心的故事中的一章。”阿尔巴尼斯说，澳中两国所处的地区比人类历史上任何其他地区都发展得更快。保持接触对澳大利亚有利，也对地区有利。两国经济的互补性为澳中关系注入活力。
阿尔巴尼斯的致辞虽简短，含义却不简单。这很快也得到了中方的回应。习近平主席11月6日在会见阿尔巴尼斯时指出，在双方共同努力下，中澳两国恢复各领域交流，走上了改善发展关系的正确道路。中澳两国应该顺应时代潮流，从两国共同利益出发，共同构建平等相待、求同存异、互利合作的中澳关系，推动中澳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不断向前发展。
阿尔巴尼斯此次访华能够成行，中澳关系正在最高层面恢复交流，离不开过去一年以来中澳两国各层级、各领域推动双边关系重启的努力。这也令不少媒体用“水到渠成”来形容阿尔巴尼斯此次中国之行。
综合梳理可见，在政治方面，过去一段时间以来，中澳高层互动日益频繁。2022年11月，习近平主席与阿尔巴尼斯在印尼二十国集团（G20）峰会期间举行会谈。习主席表示，中澳之间从来没有根本利害冲突，有的是两国人民传统友谊和高度互补的经济结构，有的是维护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的共同诉求。之后，澳大利亚外长黄英贤、贸易部长法瑞尔、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州长安德鲁斯、时任西澳大利亚州州长麦高恩等开启“排队访华”模式。
在经济层面，中国市场已重新对澳大利亚的煤炭、原木、大麦等产品敞开怀抱。澳方也宣布结束对中企达尔文港相关租赁协议的安全审查。中澳近期还在世贸组织框架下，就彼此关切的葡萄酒、风塔等世贸争端进行了友好协商，并达成妥善解决的共识。
在人文交流方面，就在前不久的10月22日，澳方向中方返还4件流失文物艺术品与1件古生物化石。这是澳国家美术馆自两国建交以来，首次向中方返还文物。此外，8月，中国恢复赴澳大利亚出境团队旅游业务；9月25日，澳方宣布恢复自新冠疫情以来暂停的“被批准的旅游目的地国家”签证审批，向中国游客发放团签，仅4天后（9月29日）就迎来了首团游客。
“澳大利亚不仅希望能稳定与中国的关系，同时希望两国关系可以多元化。”澳大利亚贸易部长法瑞尔近日在接受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CNBC）采访时说道。他此前访华时曾明确对外表示，“澳大利亚不希望与中国脱钩，相反，我们希望扩大同中国的经贸往来。”
中澳经贸“解冻”，澳企“心向往之”
阿尔巴尼斯此次亲自率团参加进博会，参观澳企展台，并在澳大利亚工商界午餐会上发表演讲，也令中澳经贸界对两国关系企稳向好愈发期待。
据统计，约有250家澳大利亚企业参加本届进博会，创下历史新高。澳大利亚贸易与投资委员会资深投资官员龚晓玮在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采访时说，今年澳大利亚联邦政府和州政府首次联合设立了一个类国家馆级别的食品馆，携手参展进博会。
在本届进博会开幕前，中澳双方均通过不同渠道对外发声，强调促进彼此贸易往来的重要性。11月4日，中国驻澳大利亚大使肖千在署名文章中写道，中澳建交以来，双边贸易额从不足1亿美元跃升至2022年的2209亿美元。中国长期保持澳大利亚第一大贸易伙伴、出口市场和进口来源地。阿尔巴尼斯也指出，澳大利亚四分之一的出口收入来自中国，尤其是在铁矿石、天然气和锂等矿物领域，超过其后3个国家（美、韩、日）的总和。
中澳高度的经贸联结决定了两国关系企稳向好是经贸官员和企业共同期待的结果。阿尔巴尼斯进入进博会展馆参观时，龚晓玮正在现场。“（阿尔巴尼斯）总理的到来吸引了特别大的人流驻足。”龚晓玮对记者说，“自从总理来过之后，很多专业采购人员或对口企业前来参观和咨询，他们对来自澳大利亚的产品有浓厚的兴趣。这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采访过程中，同样表示惊喜的还有一名来自西澳大利亚州政府驻华贸易办公室的官员。这位不具名的官员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表示，对于中国市场来说，濒临印度洋、盛产天然海产品和农产品的西澳大利亚州也许此前不那么知名，但它是澳大利亚最大的一个州。该州此次有23家企业来参展，其中很多都是第一次来。“这次我们带来的红酒、松露油、奶糖等产品都特别受欢迎，很多企业都说中国市场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期望，和来之前想象得不一样。”
葡萄酒业是过去几年中澳关系低谷时期受冲击最严重的行业之一。盖伊·亚当斯是澳大利亚后翅葡萄酒庄（Metala）的第五代庄主，今年是他第二次带着自家出产的葡萄酒来参加进博会。亚当斯表示，中国一直是澳大利亚葡萄酒的重要市场，其所在家族酒庄生产的产品中有三分之一都销往中国。“中国市场巨大到惊人。”亚当斯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说，“中国消费者很喜欢我们的葡萄酒口味，希望在本届进博会期间能遇到一些新经销商和客户。我们有一些已经合作了18年的公司，但我们也在拓展不同领域的新伙伴。”
尽管进博会才正式开幕3天，第一次参展、主营土耳其式比萨的行星街手工烘焙店（Planet St Artisan Bakery）已经签下了20余个谅解备忘录和合作协议。烘焙店总经理盖达·根茨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说，西澳大利亚州的面粉配上松露油对中国消费者来说是新鲜、安全的，中国市场乐于欢迎高质量的新产品。
中澳关系发展需以史为鉴
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此次访华为稳定双边关系注入了正能量，但同样应该关注的是，中澳关系的发展常常受到域外大国因素的影响。中美两国分别是澳大利亚的最大贸易伙伴和安全合作盟友。过去几年间，中澳关系尤其是经贸往来经历较长时间的低迷，正是受澳大利亚特恩布尔政府和莫里森政府盲目追随美国安全与外交政策的影响。
从安全角度上讲，阿尔巴尼斯政府仍然坚持美澳同盟是目前澳外交和国防政策的基石，并强调“共同价值观”对保持美澳关系的重要性，这与前几任政府并无差异。就在澳方宣布此次总理访华安排之后，阿尔巴尼斯就前往美国与拜登举行了上任以来的第九次会晤，并将在结束中国之行后再次赴美出席亚太经合组织（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在10月的华盛顿之行中，阿尔巴尼斯最期待能有所收获的美英澳三边安全伙伴关系“奥库斯”（AUKUS）框架和所谓“关键矿产”议题上，反馈寥寥。前者，拜登仅对澳大利亚核动力潜艇计划表示“口头支持”，未付诸任何实际行动。至于后者，有分析指出，所谓“关键矿产”，本身就是美国制造出来的一个极具对抗色彩的概念。“关键”与否，衡量标准就是能否对中国所需要的矿产资源“卡脖子”。
阿尔巴尼斯10月曾对美方表示，“希望让澳大利亚在‘关键矿产’、能源和制造业的国际价值链上更上一层楼”。但是，中国是澳大利亚铁矿、锂矿等矿产的重要市场。就阿尔巴尼斯目前的表态来看，澳方并不愿以牺牲本国经济发展为代价卷入大国竞争，甚至试图扮演地区的“中间角色”。在今年6月举行的第20届香格里拉对话会期间，阿尔巴尼斯提出，他支持拜登为重建对华沟通渠道所作的努力，呼吁中美加强接触，称“超级大国若对话破裂，可能给世界带来毁灭性后果”。
阿尔巴尼斯对卷入大国竞争的顾虑并非毫无道理。据香港《南华早报》10月5日援引两名匿名知情人士的观点报道，澳大利亚政府在过去8年里进行了3项独立的内部研究，以确定澳大利亚能否完全实现所谓的“供应链多元化”，即实际上完全摆脱对中国的供应链依赖，结果发现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旅居澳大利亚的墨尔本大学政治学博士罗立佳表示，“贸易亲中，军事亲美，寻求平衡”是澳大利亚工党政府一贯的外交路线。1972年中澳建交时，正值当时的工党领袖惠特拉姆在澳大利亚大选中获胜、工党执政。中国是澳大利亚对外建立外交关系的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惠特拉姆也是最早访问中国的西方领导人。此次，阿尔巴尼斯访华期间多次重提惠特拉姆总理50年前访华的历史时刻，或有对外释放其对华外交信号的用意。
多位中澳国际问题分析人士均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表示，澳大利亚对华外交政策无须亦步亦趋跟随美国，中澳关系健康稳定发展符合两国人民根本利益，也有利于促进亚太地区及世界的和平、稳定、繁荣，澳方要想发展好两国关系需以史为鉴。11月6日，阿尔巴尼斯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自己参观北京天坛的照片。50年前，同样首次以澳大利亚总理的身份访问中国的惠特拉姆，也曾到访天坛，并在天坛回音壁前留影。历史回响穿越半个世纪，亟待再出发的中澳关系，正在考验阿尔巴尼斯的政治智慧。
本报上海、北京11月8日电
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赵安琪 记者 陈小茹 特约撰稿 厉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