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那一句里约奥运会的“洪荒之力”已经过去了7年,游泳运动员傅园慧的名字,总是以“表情包”“搞笑”等和其他国家级运动员不太一样的标签,出现在大众面前。最近,随着真人秀节目《力争上游·旱鸭子季》的播出,傅园慧第一次以“教练”的身份出现。10个“旱鸭子”演艺新生代在她的带领下,在训练营中进行了为期13天的游泳学习之旅。
运动员和教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职业。在此之前,傅园慧从来没教过任何朋友游泳,因为“没空”。所以,她对节目中学员的预期也放到很低,“看到水别害怕,录制完别溺水”。跟自己以往接受的专业、严苛训练相比,在节目里她更注重“快乐教学法”。
学员们最终要完成一场与演艺界“游泳高手”的同台竞技。赛前,傅园慧替自己的学员观察对手的信息标签,有人说自己“5米深池不在话下”——傅园慧评价,“那可能就是有一些潜水经验,但潜水和游泳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运动”;有人说自己是“全能体育生”——傅园慧说,“这不代表游泳特长生,游泳跟其他所有运动都不一样”;还有人说自己是“泳池美人鱼”,傅园慧直接说,“不在意”……
总之,傅园慧听完所有对手的介绍后表示,“我这人天生就不在乎对手是怎么样的”“我们唯一的目标就是战胜昨天的自己”。
“吐血,救命……我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多蛙泳”
为什么会来参加一档教“旱鸭子”游泳的节目?傅园慧说:“我想挑战一下自己。我觉得帮助他们学会游泳的同时,也是成就自己。大家能找到新的自己,我也会得到更多满足感。”
除了会游泳,傅园慧觉得自己的优势,可能还在于自己对游泳的有些理解和别人不一样,“我知道的一些技巧是通过自己思考的,不是教科书上的,肯定和你们想象的不一样,而且我认为这种方法见效更快”。
在节目中,傅园慧是一名专业的教练,针对每位学员的特征制订不同的训练方案,“游泳是需要脂肪的,不会要求太高的肌肉密度,‘五花肉’最好”。“游泳最重要的是手,手足够强壮有力,而且技术正确,两腿不动都能自由泳。”“加速取决于神经系统,每个人天生的配置不一样,但有些可以通过后天改善。”“挺腰和摆髋的动作,是蛙泳加速的一个小技巧。”……
傅园慧也是一名严格的教练:“我不在的时候,大家会比较散漫,我能看出有的人在玩,有的人在好好游,这是很正常的。但我一过去,大家必须重新回到注意力集中的状态。”
更重要的是,傅园慧是一名崇尚快乐的教练。作为专业运动员,傅园慧接受的是严苛的训练,但是在节目中,她不断提醒学员,要享受游泳的快乐,“学习游泳并不是让大家去赢,也不是推荐大家将来去五湖四海游,而是希望大家能体会游泳带来的快乐”。
在考核时,为学员考虑,傅园慧选了蛙泳,这位仰泳世界冠军再次使出了“洪荒之力”和心直口快的一贯作风,“吐血,想死,救命……好希望有人在前面拉我一下,我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多蛙泳……”
“我们唯一的目标就是战胜昨天的自己”
傅园慧说:“除了游泳,其他我都不擅长,但我从来不会着急。只要涉及新的领域,我就去学习,吸收所有可以学习的知识。成不成功不是我考虑的,我只想提升自己,然后做到最好。”
战胜对水的恐惧,是大多数“旱鸭子”学游泳的第一步。节目中,人均憋气30秒的挑战就很有难度。“在水里憋气和陆地上憋气是完全不一样的,有个学员害怕,第一轮头一埋下去就起来了,第二轮就坚持了很久——他已经突破了自己。”
在傅园慧看来,竞技体育的魅力在于超越自我,与战胜别人没有关系,也跟具体的数字和成绩无关。“我从小到大学游泳,对自己的目标从来不是拿冠军,比赛的时候我也不想,也就不会害怕。”
竞技体育往往要分出输赢,但第二期节目中,一名学员没通过考核,哭了,傅园慧马上“表扬式安慰”;第五期节目中,傅园慧所在队伍的学员虽然赢了,但是因为只在乎输赢没注意技巧,傅园慧反而大发脾气。
事后复盘,傅园慧一直告诉学员:“你不用和人比,比完了一个,还有另一个更强的。我们最终的人生是要活给自己看的,我们唯一的目标就是战胜昨天的自己。”
传递体育运动在输赢之外的价值
在教学间隙,傅园慧和学员们聊天,难免会聊到她之前的种种高光时刻。“我其实不太喜欢总想过去,不管是好是坏,而且相较成功时刻,我更愿意记住曾经让我特别伤痛的感觉,这样能让我更珍惜现在的快乐。”傅园慧说。
时隔多年,再看到“洪荒少女”的称号,傅园慧的心情有点复杂:“那确实是我,但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我了。其实我一直以来采访都是那个样子,有点放飞自我。当时我处在一个低谷期,比赛前压力特别大,但游的那个成绩出乎我的意料,当时真的惊呆了,欣喜若狂。承受过的痛苦,都在那一刻释放出来。”
她坦言,自己曾经经历过三四次“重生”的感觉,非常巧,每一次都正好下着雨,“我就出去淋雨,在雨中思考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未来、自己的目标”。
对运动员来说,更新换代的速度可能比其他职业更快,傅园慧总是会看到新的队员进来、老的队员离开。“如果那时候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的完美,我会心满意足地离开。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可以平静地接受这一切了。我不觉得离开运动员生涯就代表着失望和失落,那可能是开启另一个世界大门的开关。”
在《力争上游·旱鸭子季》中,观众看到了一个泳池之外的傅园慧,而傅园慧也传递了更多体育运动在输赢之外的价值。
今年27岁的傅园慧已经游了22年,她觉得自己还有很多其他的事要做。“我想看人性善良的一面,也想看人性丑恶的一面。我有很多想要去帮助的人或者事物。我小时候有很多理想,没有一个是成为世界冠军;我的理想之一,是救助被人类遗弃和伤害的流浪动物。冠军只是我走上这条路后,竭尽全力做到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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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手记
快乐的排序可以更靠前一些
时间很快,“洪荒之力”已经是7年前的梗,但傅园慧还很年轻,今年不过27岁,还活跃在泳池,也出现在综艺,说话依然心直口快——没有一丝改变。
运动员的面貌正在日益多元,他们可以因为得金牌被人尊敬,也可以因“表情包”被人喜爱。作为竞技体育的专业运动员,当然还是要用成绩说话,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赛场之外,用一种普通人的方式,把体育的快乐带给另一群普通人。这一点在傅园慧身上,诚意满满。
我们听过很多“梅花香自苦寒来”的故事,也从不否认吃苦、努力的重要性,但有一些问题,可能是我们曾经忽略的,比如,要赢的是别人还是自己,赢了之后我们又该如何?傅园慧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如果把某个数字、某个排名作为体育运动的目标,那在历尽艰辛达成之后,快乐的巅峰也即意味着巨大失落的开始。可是,从来没有哪个孩子是因为要拿冠军才开始触摸一项运动的啊!有的是出于强身健体,有的是出于热爱,有的是出于好奇,初心都很纯粹,只是走着走着,忘了为什么出发。这一点,体育如此,很多事情都如此。
在采访中能发现,傅园慧的“快乐”并不像此前媒体镜头中那样夸张,那更像是一个标签。即便是那句“洪荒之力”的背后缘由,也是一个关于失败和彷徨的故事。快乐,与其说是她的天性,不如说是她的一种追求。她清楚自己终究要离开赛场,她也相信离开之后会有另一番天地。运动员生涯只是人生的一个重要段落,她还有很多事想去尝试。
世界冠军傅园慧教“旱鸭子”游泳,听上去就是一件有趣的事。她用身体力行的快乐告诉学员,也告诉观众,快乐的排序可以更靠前一些:首先,这与吃苦拼搏不冲突,甚至还能相辅相成;其次,这可能是一个人在一条路上能走到最后又潇洒转身的秘密。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蒋肖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