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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几十裹着白色尿布的婴儿躺在医院里，赤裸着，对战争一无所知。他们是早产儿，身体瘦小、肋骨突出，胳膊和腿细得有些吓人，不少婴儿靠鼻饲管维持生命，有的需要吸氧。有的婴儿瞪大眼睛，发出有力的哭声，挥舞细小的四肢；有的只是静静躺着，眼睛露出一条小缝。
这是地球上最脆弱的人群，11月，他们却一度身处以色列与哈马斯战争的中心。这是加沙地带北部的希法医院，以色列方称哈马斯总部就在该院地下，医院医护人员否认这一说法。媒体报道称医院遭到以色列军队袭击，以色列否认将医院作为打击目标。
希法医院成为世界卫生组织所称的“死亡地带”，氧气站、水箱、水井等关键基础设施遭到破坏。医院不断向世界发出警报，由于燃料短缺，重症监护室、呼吸机和保温箱很快会停止运行，一些患者生命垂危，其中最脆弱的是保温箱里的早产儿。
据报道，医院里的早产儿数字不断减少：11月11日，“39名早产儿无法再接受保温箱的重症监护”。11月12日，“37名早产儿被转移到一间没有保温箱的手术室，医护人员正试图给手术室供暖”。据央视新闻客户端消息，11月19日晚，31名早产儿在世界卫生组织等机构协调下被营救。
据美国《时代周刊》报道，获救的婴儿被包裹在铝箔中以保持体温，与6名医护人员和10名医护人员家属一起被6辆救护车缓慢运送，在以色列军队的围困中，他们穿过猛烈的轰炸，穿过被毁坏的社区和道路，将婴儿交给加沙南部的医生。3名婴儿因情况紧急继续在加沙南部接受治疗，其余28名婴儿于11月20日再次被转移到埃及阿里什总医院接受治疗。
萨拉马医生是接收31名新生儿的医疗小组成员。“他们的状况是灾难性的”，萨拉马向一家媒体回忆。一些婴儿来到医院时“皮包骨头”。一位医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一些婴儿因饮用未消毒的水而脱水或患上胃炎，缺乏药物则使一些婴儿患上败血症。
在全球记者的镜头里，婴儿们有时挤成一团大哭，有时向着空气蹬腿、伸展着手臂，有时躺在医生手掌里吮吸奶嘴。这些婴儿的父母有的已经在战争中遇难，有的失联，还有的婴儿是从废墟中捡出的，是无名氏。
一张女婴的照片在网络上流传。她的一只眼睛在战争中受伤，伤痕爬上她只有成人手掌一半大的脸上，她躺在保温箱中，用另一只眼睛注视镜头。有媒体从病案上辨认出，她的名字叫拉娜，在阿拉伯语中意为追寻美与善。根据巴勒斯坦卫生部发布的官方文件，她的父母已经丧生。
据《纽约时报》报道，联合国将31名早产儿从希法医院营救出后，一位母亲得以和她刚出生的双胞胎团圆。此前离开希法医院后，她逃到加沙的一个难民营，然后听从警告向南走，一直无法与希法医院的医务人员联系。看到有新闻报道称婴儿已经被转移到阿联酋医院，她步行了几个小时去医院，终于看到了她的女儿还活着，仍在重症监护室。
一位医生指出，由于不断的轰炸及相伴而生的恐惧、压力，孕妇早产概率大幅增加。有数据称，加沙估计有5万名孕妇，每天有超过180名孕妇分娩。
一个月前，一位26岁的年轻妇女曾躺在希法医院接受采访。她被从废墟中被救出时，胳膊和腿受伤，做过腿部手术后，她被医生告知胎儿情况危险，立刻进行了剖宫产，生下了这个8个月大的早产儿。那时，她刚失去了自己3岁的女儿，她拿着手机不断向记者展示大女儿的照片，说不敢相信她已经不在了，她要给刚出生的孩子以姐姐的名字命名。大约10天后，希法医院陷入危机，她和刚出生孩子的现状如今不得而知。
希法医院的31名早产儿是幸运的。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在加沙地带的纳斯尔医院，一位护士曾面临人生中最艰难的抉择。该医院的工作人员称，曾在11月10日接到以色列下达的最后通牒，要求医护人员离开医院，否则会被轰炸，并向他们作出了将转移病人的承诺。最后，这名护士只带上一个身体最强壮的早产儿离开了医院，向南部逃离。他没有能力把其他4名婴儿带走，他们身体太弱，离开氧气瓶，很快会死去。
大约在那位护士离开医院的17天后，加沙地带的停火协议正式生效期间，一位记者冒险翻越围墙进入纳斯尔医院，看到几名婴儿的尸体已经在新生儿重症监护室里腐烂，发臭，发黑。尽管通气管和静脉导管还和孩子的身体相连，但孩子“看起来只是一堆腐烂的肉”。
那位护士说自己需要接受精神治疗，他问：“这些孩子难道有罪吗？他们是战士吗？他们手里有武器吗？”
谁该为这些婴儿负责？世界各地的人们仍争论不休。12月2日，以色列国防军发言人多伦·斯皮尔曼（Doron Spielman）在X上的现场对话中对这个故事表示怀疑：“没有早产儿因为以色列国防军而腐烂；没有任何早产儿腐烂。”“可能没有任何婴儿腐烂”，他说。
当地时间12月1日7时，以色列和哈马斯在加沙地带的临时停火结束，以军当天恢复与哈马斯的战斗。
郭玉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