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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21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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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和平

——写在中国海军赴亚丁湾、索马里海域护航15周年之际

莫小亮 孙飞 李新凯 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龚阿媛 记者 王裴楠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23年12月21日   08 版)

    2023年10月22日,海军乌鲁木齐舰、东平湖舰为10艘中国渔船护航。王远方/摄

    2022年11月5日,亚丁湾上,“海澜之友”散货船船员自发地悬挂起“感谢祖国海军护航”的横幅,并跑上甲板展开五星红旗,向淮南舰官兵挥手致谢。马玉彬/摄

    2022年6月8日,海军第41批护航编队苏州舰与第40批护航编队举行分航仪式,正式开启护航任务。郭文隆/摄

    亚丁湾海域,海浪翻涌,往来商船云集。

    “我是中国海军护航编队,如需帮助,请在16频道呼叫我。”初冬,中国海军第45批护航编队乌鲁木齐舰、临沂舰、东平湖舰正在这里执行护航任务,过往商船的电台里响起熟悉的声音。

    时间的指针拨回15年前的2008年的12月26日。根据联合国安理会有关决议和中央军委命令,海军武汉舰、海口舰和微山湖舰启航远赴亚丁湾、索马里海域执行护航任务。从此,在这片海盗猖獗的危险海域有了维护和平的中国力量。

    这15年,世界局势风云变幻、动乱不断,中国海军连续派出45批护航编队、150余艘次舰艇、3.5万余名官兵执行护航任务,为维护地区和平稳定作出重要贡献。

    这15年,人民海军转型重塑、挺进深蓝,护航成为海军转型的重要试验场,装备在这里训出极限,战法在这里验证创新,人才在这里淬火历练。

    从第45批护航编队回望第1批护航编队,可以清晰地看到护航给这个军种带来的一系列可喜变化:舰艇在变,变得越来越先进;人员在变,变得越来越自信;模式在变,变得越来越高效……

    透过这些变化,可以看见一个军种加快转型、向海图强的铿锵步伐,看见一个民族握手世界、守卫和平的使命担当。

    从海盗猖獗到踪影鲜见:一场15年的使命接力

    打开世界地图,目光聚焦亚丁湾。

    人类进入大航海时代后,这里就渐渐成为繁忙的黄金水道,也是海盗肆虐的危险海域。

    从索科特拉岛以北到曼德海峡南口,是中国海军护航舰艇与被护船舶会合接护的点,分别为A点、B点,两点相距数百海里。多年来,中国海军护航编队主要在这两点间连续航行、昼夜往返,为中外船舶护航。

    第44批护航编队荆州舰舰长马良清晰地记得,2009年他执行第3批护航任务时,海盗几乎每个月都会出现。

    这已是马良第5次护航。他和一起护航的官兵发现,这些年,亚丁湾上往来商船依旧繁忙,但海盗却是越来越少见。

    有同感的不仅是护航官兵,还有往返这片海域的商船。

    7月25日,当无线电传来第44批护航编队荆州舰的接护消息时,航行至A点附近的“海澜之韵”号商船船员十分激动,“就像经过阿拉伯海的狂风巨浪突然进入温馨的港湾,因为感受到祖国母亲般的关怀!”

    接下来3天,编队采取接力护航将该商船护送至B点。解护后,船长卢文山向编队发来感谢信。

    卢文山已多次经过亚丁湾。他回忆说,10多年前这里海盗横行,航行的每一刻都提心吊胆。“但现在你们给这片海域带来祥和、安宁!”

    1个月后,“海澜之韵”号商船返回时,编队又将其护送至A点。

    从海盗横行到踪影鲜见,海盗数量之变,折射出中国海军15年如一日护航的成效。官兵们一次次直面生死、化解危机、挑战极限,确保了每一次护航行动圆满顺利。

    这些年,随着海盗活动海域、目标对象、袭击方式不断变化,各批编队不断改进创新护航组织指挥模式。

    护航区域不断拓展。每批编队都会根据海区气象特点和海盗活动形势,将传统上的A、B点延伸数百甚至上千海里,以确保被护船舶100%安全。2009年6月,第2批护航编队黄山舰首次护送船舶进入曼德海峡,并成功驱离海盗船只袭扰。2017年5月,第26批护航编队扬州舰位西北印度洋海区,为我国海洋科考船“向阳红10”号开展海洋科学考察提供随船护卫。

    护航模式不断创新。从伴随护航、接力护航、区域护航、延伸护航,到舰艇拦截外逼、小艇查证驱离、直升机临空威慑、特战队员武力营救等,再到舰、艇、机一体化协同,针对兵力运用不同特点,灵活创新方法,优化兵力使用效率。

    无论舰艇、人员、模式如何变,中国海军维护地区安全稳定的担当从未改变。15年的接续护航证明,日益强大的中国海军,一直在为世界和平作出重要贡献。

    在帆樯林立的亚丁湾,高扬五星红旗的中国海军护航编队,以其负责态度和过硬素质,成为附近海域及当地最让人值得信赖的一支和平力量。

    一些国家的商船宁可等几天也要让中国军舰护航,不少外国商船甚至从“国际推荐走廊”驶来申请加入中国海军伴随护航的队伍,有的外籍船舶先后10多次加入中国海军护航编队。就像几个月前被护的“旺达”号商船说的那样:每次带船经过亚丁湾,都要申请中国军舰护航!

    15年来,中国海军护航编队圆满完成1600多批7200余艘中外船舶护航任务,解救、接护各类船舶近百艘,其中外国船舶占50%以上,持续保持着被护船舶的绝对安全。

    从单一护航到任务多元:国际舞台尽展风采

    2023年11月17日,巴基斯坦卡拉奇海风吹拂,中巴“海洋卫士-3”海上联合演习在这里闭幕。

    细数中方参演兵力,临沂舰来自正在亚丁湾护航的第45批护航编队,第44批护航编队3艘舰艇刚结束对中东友好访问。

    抽调护航兵力与外军联演,是中国海军护航编队加强国际合作、深化军事交流的实践探索。

    远洋砺精兵,携手卫和平。自第3批护航编队与俄罗斯海军开展“和平蓝盾-2009”联演以来,中国海军以护航为契机,逐步建立结合护航组织舰艇友好访问、参加中外联演的新机制,积极与外军交流合作,不断加深彼此间友谊与互信。

    细心的网友发现,很多舰艇参加护航、访问、联演都不止1次。

    这次临沂舰全程与巴方舰艇组成编队,双方首次位阿拉伯海北部联合巡航。临沂舰的经历很丰富。2015年春,也门内战爆发,第19批护航编队临沂舰、潍坊舰、微山湖舰紧急赴也门撤侨。

    “中国海军,带你回家!”这8个字不仅让国人为之动容,也同样温暖了外国友人。在成功撤离683名中国公民的同时,编队还将15个国家的279名公民安全撤出。

    “几天前我还在面对炮火和死亡,而此刻我已站在祖国土地上。你想象不到我内心有多么感谢中国。”从也门回到斯里兰卡的侨民格伦·爱德华动情地说。

    类似情景时常发生。

    早在2011年春,第7批护航编队徐州舰圆满完成为撤离我在利比亚人员船舶护航任务。这是中国军舰首次参与人道主义危机中撤离平民行动,国际舆论广泛好评。

    今年4月底,第43批护航编队南宁舰、微山湖舰紧急赴苏丹撤侨。第2批撤离人员除272名中国公民外,还搭载了221名巴基斯坦、巴西等国人员。巴基斯坦人哈瓦尔激动地说:“谢谢你中国,我们爱你!”

    守卫和平,守护生命。15年来,中国军舰在执行护航任务的同时,一次次在各国需要的紧要关头挺身而出。

    2013年9月,第16批护航编队盐城舰奔赴地中海,完成7批叙利亚化学武器海运护航任务。

    2014年3月,第17批护航编队远程奔袭3500余海里,参加马航MH370航班联合搜救。

    2017年4月,第25批护航编队16名特战队员登上图瓦卢籍“OS35”号商船,抓捕3名海盗,成功救出19名船员……

    护航打开了一扇窗,为世界展示了中国海军是一支温和而有力的和平力量。

    翻阅这几年的护航志可以发现,编队与外国海军常态开展联演、互派军官驻舰观察,与数十个国家护航舰艇开展联合护航、反海盗、国际人道主义救援演练。

    作为中国海军驱逐舰家族的新秀,乌鲁木齐舰去年年初还在第39批护航编队序列里,参加了中伊俄海上联合演习和中俄反海盗演练,今年再次作为指挥舰亮剑亚丁湾。南宁舰、淄博舰入列不过4年,都通过护航、联演等重大任务完成了成长蜕变。

    多年来,像南宁舰、淄博舰、乌鲁木齐舰这样,越来越多的新型舰艇奔赴亚丁湾,在国际舞台尽展风采,增强了大国海军的自信和底气。

    如今,对中国海军护航编队来说,奔赴亚丁湾已不仅是为了护航。致力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海洋命运共同体,人民海军的行动越来越多、航迹越来越远,与外军合作越来越深入。

    盛夏,第43批护航编队访问西非5国,多次到当地学校看望慰问,向孩子们捐赠学习用品,展示舞狮、太极拳等中华传统文化。加蓬利伯维尔昂贡杰儿童福利院院长米福姆感慨地说:“孩子们脸上的笑容,是中加友好交往的见证。”

    深秋,第44批护航编队访问中东4国,与所在国开展海上联合演练。离开阿布扎比扎伊德港时,前来送行的阿联酋海军副司令员阿卜杜拉准将对编队指挥员说,希望以后双方能有更多、更深的对话合作和军事交流机会,衷心祝愿中阿友谊长存!

    15年来,护航编队先后118次出访三大洋六大洲的70多个国家和地区,参加中外联演150余次,所到之处无不受到当地群众的热烈欢迎。

    从伴随保障到基地化保障:保障条件越来越成熟

    10月下旬,走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驻吉布提保障基地营区,第44批护航编队千岛湖舰炊事班长、一级上士韩绿文脚步轻快,“仿佛找到了回家的感觉,舒适又温馨。”

    这是千岛湖舰每个月的例行性靠泊休整,护航官兵在基地休闲娱乐,接接地气。那几天,韩绿文和战友们打台球、逛书吧,外出购物,到健身房挥汗如雨,在基地医院为他诊疗的是来自海军军医大学的专家。

    这也是2017年8月我驻吉布提保障基地开营以来,护航舰艇例行性靠泊休整的日常。

    这些是韩绿文以前不敢想象的。自2009年起,韩绿文执行了第3、4、7、8、12、20、29、44共8批次护航任务,亲身经历了护航保障模式的变化过程。

    10多年前,出海没几天,绿叶菜就变黄。第3批护航编队首次在海外过春节时,官兵们吃完绿叶菜再吃根茎类,最后只能吃土豆。

    “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第44批护航编队保障组助理程广杰说,海军会同国家相关部门建立了从菜源筹措、采收预冷、气调包装到冷链运输的完整体系,先进的装备、技术让保鲜期大为延长。

    编队从舟山出发前,来自上海某研究所的研究员侯建设到码头为各舰采购主副食,甚至菜品入库顺序、摆放位置都提出指导建议。他根据各舰人数预测消耗量,建议再增购数百斤上海青。

    以往受装备数量限制,1艘补给舰连续保障两批编队,长时间在海上对人和装备都是很大考验。随着海军装备体系高速发展,远洋补给舰数量大幅增加,性能也提升很多,伴随保障能力不断升级换代。如今,在科技与装备的加持下,战斗舰艇即便不靠岸,也基本能实现天天见绿、顿顿有菜。

    随着护航舰艇的航迹越来越远,访问交流越来越多,国外靠港补给、商业运作与外方支援相结合的模式逐渐走开,更好地适应了长时间远距离高强度护航任务需要。

    多年来,护航装备保障建立了一体化保障力量体系,形成了编队伴随自主保障、远程维修技术支援和应急前出支援相结合的路子。今年7月,淄博舰主机一个部件坏了,从国内转运到海外基地再送到舰上,不过几天时间。

    在科特迪瓦、加纳等西非5国友好访问,第43批护航编队官兵吃上了当地时令海鲜。在吉布提,第44批护航编队直接在当地为舰艇补给燃油。在阿曼,第45批护航编队官兵的早餐喝上了新鲜浓郁的当地牛奶。

    “依托供应商从靠泊地直接补给很方便,价格实惠、食材新鲜,但当地筹措与局势关联大,立足自己的海外基地才能更可靠、更安全。”曾在海军后勤部机关任职的谭佳介绍。

    谭佳参与设计并经历了我驻吉布提保障基地的建设使用,至今已在这里工作了两年。他说,“护航基地化保障,有助于舰艇编队更好地应对多种安全威胁、完成多样化军事任务。”

    如今,保障基地的使用,使护航保障从以往补给舰伴随保障为主、国外靠港补给为辅的方式,发展成海外基地保障为主、国外其他港点和国内支援为补充的新模式,护航基地化保障条件越来越成熟。

    成熟优质的保障为护航官兵带来家一般的舒适体验。今年9月,第45批护航编队起航赴亚丁湾途中,特战分队二级上士张世龙孩子出生,编队立即安排其与家人视频连线。望着屏幕里平安健康的妻儿,张世龙热泪盈眶。

    考虑到亚丁湾与国内5小时的时差,在千岛湖舰的“千岛话亭”里,官兵们可以随时与家人联系,通过互联网在舰艇上也随时掌握世界时事动态。

    从青涩忐忑到自信从容:人才在大风大浪中淬火历练

    10月25日晚,卡塔尔多哈哈马德港灯火通明。

    正在这里访问的海军第44批护航编队举办的甲板招待会上,看着眼前的中尉军官邓啸天与外方军官用英语侃侃而谈、自信从容,机电部门少校政治教导员方思航的思绪飘回了10年前。

    10年前的方思航中尉军衔,有幸参加第17批护航编队。那时他像邓啸天一样刚毕业分到舰上,第一次参加远洋重大任务,与外军交流还有些腼腆。如今,方思航已成为海军一线政治工作的行家里手,专业能力、国际化素养提升很大。

    对方思航个人来说,相隔10年的中尉和少校,从青涩忐忑到自信从容,是两次护航让他完成了蜕变。

    方思航在参观卡塔尔海军舰艇时,向对方介绍中国军队政治委员制的历史由来和政治干部的责任。他还兼职这次编队的宣传工作,经常面对面采访国外军人和当地民众。

    对方思航和邓啸天来说,相隔10年的两个中尉,国际素养上的差异,反映的是15年常态化连续护航,模式越来越科学、高效带来的人才成长周期越来越短。

    跌宕起伏的历史潮流中,个人的成长蜕变是一群人成长的缩影。

    海军择优选派作战部队军政主官、机关干部,跨战区海军、跨专业选配专业技术人员随编队护航,各批护航编队也相继探索建立各类制度规定,让这些人才在多国军舰云集、海盗活动猖獗、环境异常复杂的国际水域开阔视野,在参与决策、指挥和突发情况处置中历练胆略、增长才干、全面发展,进一步增强带领部队遂行多样化军事任务的能力。如今,一大批有护航经历的军官走上中高级领导岗位。

    2009年,马良第一次护航时是徐州舰的中尉军官。第一次走出国门,他边干边学边进步,在亚丁湾上忐忑地喊话几十艘商船,组织他们按编队航行。

    经历5次护航、15个国家访问、10余项重大演训任务的历练,其间还出国留学,马良已成为一名自信从容的大国海军舰长。他在亚丁湾上与被护商船顺畅对接,在远海大洋与外军舰机自信交流……

    “如果不来护航,我可能也会在国内当舰长,但没有这么开阔的视野、丰富的经历。”谈起护航感受,马良感慨说,“没有什么是任督二脉打通然后一下子就实现的,都是大风大浪里一步步闯出来的。”

    千岛湖舰一级军士长朱文亮参加了8批次护航,随舰访问了40多个国家。为了更好地适应国际舞台,入伍前只有初中学历的他考取了浙江大学本科文凭,访问中能以流利的英语为外国友人讲解中国海军发展历程,并因护航中表现突出荣立二等功1次。

    经历亚丁湾风口浪尖的淬火历练,一大批优秀年轻官兵迅速成长起来。一批批舰长、政治委员增长了远海指挥能力,舰载直升机飞行员练硬了高飞的“翅膀”,舰艇部门长成为海军舰艇长的后备人选,还有随舰出海的机关人员展开课题研究,院所的科研人员也收获了科研成果。

莫小亮 孙飞 李新凯 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龚阿媛 记者 王裴楠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3年12月21日 08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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