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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覆盖在太行山上，霜花缀满了枝头。石太铁路（太原-石家庄）在重重太行山脉间穿行，这条有着116年历史的铁路是晋煤外运的要道之一。00后火车司机杨澳璇一个月就要在这条线上来回跑七八趟，单程用时15个小时左右，却没时间欣赏风景，他的目光始终盯着铁轨的远端。
杨澳璇是车队里最小的“主操司机”，出生于2000年，队里的老师傅管他叫“千禧宝宝”。
另外一边，在晋南侯马北车辆段侯马北侯北运用车间下行作业场里，00后检车员万学宇正在检查货物列车摇枕、侧架、轮对、交叉杆、基础制动装置技术状态，这是他第一次迎接春运“大考”。
近几年，中国铁路太原局集团有限公司来了不少00后，在太原机务段太北一运用车间石太三队车队长赵刚看来，这些“小家伙头脑活泛，执行力强”，正在用年轻的肩膀扛起铁路安全运输的责任。
用风油精熬过后半夜
小时候，万学宇家里有很多的火车模型，那是身为铁路人的父亲给儿子带回来的“玩具”。在父亲的影响下，他心里种下了一个“火车梦”。
大学选专业的时候，万学宇毫不犹豫地选了动车组检修技术专业，毕业后，他成为一名检车员。
为了最大限度地保障运输安全，检车员入职后，还要进行岗前培训，只有通过考试的学员才能真正顶岗上任。万学宇是他们这一拨新学员里最早通过考试的，“大伙儿都争着往上走，我不算特别聪明，只能下功夫练”。这个男孩还有一个朴素的愿望，“正式顶岗后，工资能高点儿，想往家里寄点儿钱”。
寂静的作业场里空荡荡的敲车声伴随着万学宇培训的3个月，他始终牢牢记着师父和他讲的，“要努力把根基打牢”。因为要钻车检查，万学宇身上常常黏着黑色的泥土和油污，他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的裤子被磨破了：“说实话真的挺累，和心理预期有落差。”
2023年年底，万学宇高分通过了考试，“第一次上岗有一种出了‘新手村’的膨胀感”。但他很快发现，这活儿没那么容易，降温后的冬季深夜尤其难熬，他学着师父把风油精涂在太阳穴上，熬过漫长的后半夜。
每次上岗前，检车员都要带上“三件套”，拿着锤子和手电，衣服上带着工具，负重十几斤，“练了这么几个月，跑上楼都不喘了”。
走出“新手村”的那一夜，万学宇处理闸瓦过限故障，关门、排风、更换配件。一晚下来，作业标准一步不落，战绩170辆车，“相当于从头干到尾”。他没怎么喝水，“没有地方上厕所，基本就是回待检室抿一口，润润唇。”其实，春运期间，夜间列车密集到达，“少喝水”成了货车检车员不成文的规定，将更多时间投入现场，保证列车安全正常发车。
00后守零点
2月19日凌晨0点16分，太原北站驼峰车间的内勤助理值班员刘育萱的夜班工作还要持续将近8个小时，这是这个00后迎战在岗的第一个春运。
“皇后园方向进站。”
“正确。”
“3道。”
“正确。”
“信号好。”
刘育萱伸了伸懒腰，挺直了身子，和她的同事一边口呼，一边点击信号按钮，准确无误地排列了皇后园方向进3道的列车进路。
入路前，刘育萱对将要面临的岗位一无所知，面对种种“未知路况”，刘育萱主动尝试和克服。她告诉自己，要把每一句“我不会”都改为“我可以学”，遇到一些还没有弄懂弄会的岗位专业知识，她在班后反复请教同事。
后半夜最容易犯困，但作为内勤助理值班员，刘育萱一刻也不能放松，她的一次点击鼠标失误，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虽然辛苦枯燥，但是看到南来北往的列车在编组场上集结出发，装载电煤的列车能够准时准点地发往目的地，千千万万在外奔波的人们能够安心踏上回家的路，我也觉得我的工作十分有意义。”
坐在“司机椅”上的责任
“司机明白！”与前方车站联控完毕后，主操司机杨澳璇操纵着手柄，列车缓缓启动，正点驶离太北二场，开向石家庄。列车上装载的货物是煤炭，它们从山西被运送到河北，而后将向南，向东，行使供电供暖的职责，2023年夏季货运量达到历史峰值，赛鱼口单日交车对数达到了76对。
杨澳璇年纪不大，但中指关节处已磨出了厚厚的老茧，这是他操纵手柄留下的印记。
培养一名火车司机并不容易，他们是火车安全行驶最重要的环节之一，最少需要三年半的打磨，赵刚介绍道，“从学员到副司机再到练操司机，最后才能成为火车司机”。
经过一系列学习，杨澳璇熟练掌握了46种机车非正常的应急处置知识和169项标准化作业要求。2023年6月，他通过层层考试，如愿成为一名火车司机，也是全段石太线最年轻的司机。
以前干副司机虽然也跟车，但杨澳璇总觉得和自己关系不大，“有人顶着”。坐在主操司机椅上，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这辆车就是我负责。”
对于杨澳璇来说，成为火车司机的那一刻，行驶图就已刻在了心里。驾驶货车要根据重量和坡度调整驾驶速度，“在我跟着师父练操的时候，就已经在背路线了。”逐渐地，在这条路上的驾驶操作成为了杨澳璇的“肌肉记忆”，“哪个地方是坡，哪个地方有桥，哪个地方有棵特别的树，非常清楚”。
驾驶货运火车最辛苦的是“不准点”“时间长”，遇到维修，他们需要在火车上的司机室等待，这样的等待通常以小时为单位。2023年夏天杨澳璇等待最久的一次，停了八九个小时，这一趟单程用时25个小时。
疲倦的时候，这个00后新司机靠吃零食解困，“夏天用湿毛巾擦擦眼睛，开窗通风”。
现在石太线多采取双司机配班模式，杨澳璇可以和搭班的司机轮换着休息，和他搭班的是他的师父。
“成为像师父一样的人”
铁路人讲究“传帮带”，传的是技术，做人的道理和职业荣誉感。
杨澳璇记得师父总是拿一个“小旗杆”站在他身后勉励他，“我的师父不仅是个业务知识的‘活字典’，还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火车通’”。杨澳璇的师父连春宝是太原人，入路32年。杨澳璇总是缠着师父问个不停。
在连春宝带过的众多徒弟中，杨澳璇是最小的一个，还没有他自己的孩子大。
杨澳璇家在石家庄，连春宝说：“太原和石家庄，一边是我家，一边是他家，我们并肩作战，在中间快乐地荡秋千。”杨澳璇有一个小目标，他要好好学业务知识，早日做到“人车合一”，要“成为像师父一样的人”。
为了保障作业安全，内勤助理值班员一班设置双岗进行互控。与刘育萱搭班的正是她的师父谢戈辉。徒弟是第一次当徒弟，师父也是第一次当师父。第一次见面时，师父贴心地为刘育萱准备了一根纸做的棍子作为“教具”，从小心翼翼地跟随着师父准备的教具听讲，再到互控时越来越有底气地喊出“正确”，陌生的师徒渐渐成了默契的同事，互助的好友。
“内勤助理值班员的岗位是一项既繁杂又单调的工作，我们需要做的是把身边的小事做好，把应尽的责任落实。”刘育萱常常想起师父挂在嘴边的话，期待能一步步从门外汉到初学者再到经验丰富的“师傅”，成为像师父一样的师父。
万学宇老家在黑龙江大庆，在侯马市，师父给了他像父亲一样的温暖。万学宇记得自己有一天发烧了，交班点名时忘了请假，师父找了他一晚上，得知他生病了，就提着水果和药忧心忡忡地敲开了万学宇宿舍的门。
在工作上，他总听经验丰富的老师傅聊天，“偷师”技巧，还因此排除过故障风险。
万学宇的车间党总支张勇介绍，2023届46名新职工在集训期间，每天坚持早6:30出操，晚21:00上自习习惯，并且不论风吹日晒，始终坚持完成每日室外6小时实操训练，这群00后的表现让他惊喜。他还发现万学宇晚上没人时自己拿着手电筒对着练功车对轨学习。
杨澳璇今年春节没回家，“车队里不少刚结婚的兄弟，得回家过年”。他自觉地顶了上来。因为演员范伟开火车的镜头，他迷上了电视剧《漫长的季节》，剧中结尾处的画面是火车一路向前，杨澳璇也想一直朝着钢轨的最远端前进。
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王雪儿 记者 胡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