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辰龙年清明时节,我再次来到长安城南神禾原畔的皇甫村,拜谒人民作家柳青。
天阴沉沉的,空气中有雨丝的气息,却未见雨丝。将雨未雨的清明时节,阴沉湿润是常态,就像人的心情。7年了,一名利用业余时间写作的写作者,来向给过她启发的作家柳青献上洁白的菊花。
癸卯年,我的长篇青春成长励志小说《青春悄悄来》出版发行。为了写出中学生认可的中学生形象,我经常下班后,在中学校园附近的小店里,点杯饮品,坐在临街靠窗的位置,然后注意观察路过的中学生。上下班时我尽量不开车,选择乘坐公交或地铁,用心观察公交或地铁上中学生的动作、表情和神态,倾听他们的语言。就这样,在我的心里“站”起来了一群青春阳光的中学生。
深入生活,观察生活,是作家柳青给我的深刻启发。假如我在业余文学创作的道路上有所进步,有所成长,正是作家柳青深入生活、潜心创作的经历,让我受益匪浅。
想起丁酉年荷花盛开的初夏,我从长安城一路南行,直到神禾原。驻足神禾原畔,原畔的酸枣叶正绿,花正黄,淡香悠悠。远望原下的滈河水,近瞅原畔的皇甫村,我仿佛看到一个身穿黑背搭子的老农,正圪蹴在原畔,深情地望着原下的土地,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目光一直向南远眺,会被连绵的青山阻挡,那就是巍巍大秦岭之终南山。想起曾经读到的一段话:“春雨刷刷地下着。透过外面淌着雨水的玻璃车窗,看见秦岭西部太白山的远峰、松坡,渭河上游的平原、竹林、乡村和市镇,百里烟波,都笼罩在白茫茫的春雨中。”这是作家柳青《创业史》中的句子。秦岭的巍峨,渭河平原的广袤,都在作家深情的眼眸里,亦在作家多情的笔尖下。
经常圪蹴在原畔的老农,正是作家柳青。柳青曾在国家级媒体从事编辑工作,后为创作,来到长安城南的皇甫村,住在稍加修葺的中宫寺内,一住就是14年。为写作《创业史》,他和周边的村民天天生活在一起,劳动在一起,所以他笔下的梁生宝、梁三老汉,才会那么栩栩如生、接地气。关于写作和生活的关系,柳青写道:“要想写作,就先生活。要想塑造英雄,就先塑造自己。”写作来源于生活,英雄来自于民间。
原畔的围墙里,作家柳青长眠在那里。一堆不大的土冢,一方不高的墓碑,和他生前一样,简朴到不能再简朴。整个墓园也就是个农家小院大小,青砖铺地,四围植绿。我轻轻地、悄悄地走近他,在他的墓前献上一束野花。这些野花都是他熟悉和喜欢的:路边的雏菊,田里的向日葵,还有池塘里的白荷,配上芦苇和兰草,带着泥土的气息,沾着滈河的清波,来陪伴他。
夏日的午后,阳光有些晃眼,寂静的墓园,松柏森森。偶有文学爱好者和作家前来凭吊柳青,他们和我一样,庄重地在墓前献花鞠躬,再绕到墓碑后看看生平简介,感慨着一位英年早逝的作家,一位辛勤的文字工作者。上苍也许给他的时间太少了,少到《创业史》的宏大写作计划只完成了前两部,后面的两部永远成为柳青和读者心中的遗憾了。
墓冢后面的青松,高大翠绿,精气神十足。在夏日骄阳的照射下,也不见丝毫萎靡,反倒给墓园投下一片绿荫。幽幽南山,汤汤滈水,莽莽神禾原,小小皇甫村,似乎都在这片绿荫里。春风夏雨秋霜冬雪也曾频繁光顾这些青松,因了风雨的洗礼,霜雪的严逼,青松越发高大挺拔。在这些青松身上,我仿佛看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远望南山,傲然挺立,“如松茂也”!
作家柳青陕西老农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以至于很多人都不了解柳青曾经也很洋气,也很时尚。柳青懂外语,而且不止懂一门外语。他能用英语阅读英文原著,也会俄语,曾随中国作家代表团赴前苏联访问。他曾在繁华的首都北京工作,参与创办《中国青年报》,曾任编委和副刊主编。这时的柳青,已是全国很有名气的作家了,风华正茂,文学创作和事业都处在上升期。为了文学创作,他却主动来到陕西省长安县的皇甫村扎根落户,进行长篇小说《创业史》等文学作品的创作。
扎根基层,深入生活,为作家柳青提供了鲜活的创作素材。听村里老人讲,农闲时柳青经常叼个烟锅,和村民圪蹴在墙根或大树下,听村民讲民间传说或故事,自己则给村民讲耕畜饲养知识。柳青曾说:“在生活里,学徒可能变成大师,离开了生活,大师也可能变成匠人。”清晨或傍晚无人时分,柳青一个人圪蹴在原畔,构思小说的情节,思考小说的内容和意义。历经6年的打磨,《创业史》终于和读者见面了。经过时间和生活打磨的作品,也是经得住读者考验的作品。
我久久伫立在神禾原畔,神话传说中的仙鹤衔麦穗是如此美好,曾经长出巨大谷穗的仙原是如此神奇。作家柳青在这样神奇的土原上,创作出在现代文学史上占据重要地位的《创业史》,也是一种传奇。
宋鸿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