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4日,在2024文化强国建设高峰论坛“加强文化遗产的整体保护和活态传承”分论坛上,参会的文保专家以潮州古城为案例进行讨论。
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曹劲谈起潮州时说:“潮州整个古城的肌理、建筑以及山形水势基本完整保护起来,历史文化保护街区非常真实地保留了明清时期的老宅子。更难得的是,古城里是潮州人鲜活的生活,邻居之间祖祖辈辈都是街坊,白天一起刺绣闲谈,该吃饭时候就一起回家。”
曹劲回忆,有一天晚上,她听到街上锣鼓喧天,原来是潮州的“迎老爷”游街活动,游行队伍里有各种各样的民俗表演,让人眼花缭乱,她跟着队伍一直走,沿街老百姓见到队伍都会停下来,队伍中的人喊一句口号,沿街居民也会跟着喊。“那一刻我感觉到什么叫做古城里的国泰民安与生生不息。”
“在古城保护过程中,甚至一面墙的修复问题,专家们都会赶到现场开会讨论。有专家回忆,刚开始修的时候大家一起到现场去‘吵’,问题解决了才能继续推进。”广东省潮州市市委书记何晓军分享古城保护的潮州经验时谈道:从整体保护角度看,潮州既保护了广济桥、广济楼等一批重要文物,又保存了较多的传统民居、历史街区,城市历史肌理完整,路网基本与明代潮州府城重合。从活态传承的角度看,潮州古城保留了传统的社区结构、民俗民风等,延续了浓郁的市井生活“烟火气”。
厦门大学建筑与土木工程学院、经济学院双聘教授赵燕菁说:“虽然介绍古城保护经验时用了很短的时间,但大家都知道要想对文化遗产进行整体保护与活态传承是很难的,要花费‘绣花’的功夫。”
“绣花”之前先设计,“观念先行”是潮州古城保护与传承的秘钥之一。
新中国成立之初,潮州文物工作者开展文物普查,确定文物保护单位,为古城保护奠定了坚实基础。改革开放以后,潮州适时提出保护古城的发展思路。1986年,潮州被列入第二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名单。1992年,潮州前瞻性提出“建设新城、保护古城”的发展思路,组织编制《潮州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21世纪以来,潮州始终致力于全面推进古城的整体保护。
每个历史文化街区都自带自毁机制。赵燕菁从经济学角度切入古城保护问题,随着市场变化,就算政府什么也不做,也会内生破坏遗产的动力。比如当地价上升时,业主就会通过增容捕获价值;当地价下降,业主就会分割出租甚至遗弃物业。
赵燕菁认为,“遗产保护的市场动力关键要看保护带来的资产变化。如果贬值,保护就不可持续,需要靠政府弥补减损的价值;如果升值,不用政府出面,市场就会自动保护。”
中国的很多老城市为什么保护不好?故宫博物院故宫学研究所所长王军分析:宏观上讲,很多城市在规划一开始就把新城和老城放在一起,在老城上建新城,不但把老城破坏了,新城也很难充分发展;微观上讲,产权细分是老城整体保护的重要阻碍,唯有产权保护方能使文化遗产流水不腐。恰恰是因为产权保护,我们国家能留下这么多伟大的私家园林、世界遗产。而潮州的观念先行,很好地拆毁了古城的自毁机制。
不仅要拆掉自毁机制,还要为古城安上“活态传承”的引擎。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张松提到,体验一座城市的文化,要去城市真实的历史环境中,感受城市与人的关系。保护文化遗产不光是保护古城、古街、古建筑,更要保护社会景观、环境与人的关系。
在微改造中保留古城烟火气,尊重古城居民原始关系与生活习俗是潮州古城的秘钥之二。
在潮州古城的保护改造过程中,没有大规模强制外迁居民,古城里保留了传统的社区结构、民俗民风,古老街区和丰富民俗相映生辉。潮州菜、工夫茶、潮剧等普遍融汇于日常的社区生活和城市空间,延续了浓郁的市井生活“烟火气”,留下了一个“活着的古城”。
保护活着的文化遗产和保护古埃及的木乃伊是不一样的,赵燕菁认为,对于活着的遗产,我们要接受其随时间自然变化,只有让“年轮”演进下去,遗产才能保持“活着”,保护并留下可识别的自然“年轮”,是传承活着的遗产的最大挑战。
赵燕菁说:“我觉得城市规划就像治病救人,不是让人静止在某个状态长生不老,而是要想办法延缓他的衰老,让他延年益寿。”
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谭思静 记者 郭韶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