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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8日下午，合肥市包河区，安徽省美术馆一楼大厅内，72岁的钢琴演奏志愿者韩晓明身着淡雅长裙，按下黑白琴键，《我和我的祖国》《多瑙河之波》等乐曲响起，引发参观者驻足，不少家长和孩子在二楼隔着玻璃欣赏。
韩晓明戴着黑框近视眼镜，头发有些花白，面前厚厚一沓琴谱中，每一页都用不同颜色标注了正方形、圆框、拼音、手写笔记等特殊的“标记”，这些是她艰辛学琴之路的注脚和印证。
她平均每周来安徽省美术馆演奏两天，表演13首拿手曲目。
很难想象，她是从退休之后才开始学习钢琴的。她告诉记者，弹钢琴的自己更像一个年轻人，她演奏的是一首首“青春乐章”。也因此，她成为来美术馆参观的孩子们眼中的“音乐家”，是大家别样意义上的老师和榜样。
不认命 用一生 做学霸
韩晓明生于上海，退休前是安徽省合肥市第四人民医院护理部主任；退休后，她用10年多时间让自己走上梦想舞台，触摸黑白琴键。她先报名安徽省老年大学钢琴课程，跟着学习了5年，掌握基础乐理知识。再后来，每次练习前，她会先在音乐软件上听原曲，听熟之后，她会循序渐进找到钢琴指法的教学，对着琴谱进行一小节一小节演奏。
她打趣道，都说“十年磨一剑”，但自己学琴算是“十年磨半剑”。她花费10年练习的成果，年轻人可能三五年就能完成。但她并不在意，她觉得，自己弹得不好，但是足够努力。
记者注意到，韩晓明乐谱的侧边微卷，书页被塑料膜包裹，没有一点折损和污迹。每次演奏前，她将双手洗净，端坐在座位上，缓缓将乐谱打开，用指尖在谱上按压，然后才把手放到琴键上。好似进行了一场“彩排”。
无论是彩排还是表演，背后是日复一日的辛苦。身体条件上，老年人手指骨骼不如年轻人灵活，手指僵硬给韩晓明弹钢琴带来不小的阻碍；在记忆方面，韩晓明在识谱上仍然存在困难，需要借助拼音完成音名和唱名的转换，常常背不下来乐谱……但她坚持每天练习8小时以上，读谱和唱谱数遍，克服一切困难。
事实上，在前半生职业生涯里，韩晓明也付出了超乎常人的努力。熟悉她的同事和朋友，常用一句话概括，“她一辈子都在学习”。
1979年，已经来到合肥工作的韩晓明报名了合肥市第一人民医院开办的业余中专，晚上下班后将女儿安顿好，再带着书到单位病房看，整整8个月时间，积累了厚厚的临床护理笔记。
那段时间，她在笔记本上写下“奋斗的痛苦中包含着成功的欢乐”，作为座右铭。1984年，34岁的她骑车去合肥市四十五中学参加高考补习班，学习文化课知识，熬夜备考蚌埠医学院护理系专科。工作后，由于努力，她又破格取得副高职称。她说，人生不能颓废，自己要将努力进行到底。
近年来，韩晓明成为安徽省成人钢琴协会和合肥市虹雨钢琴联谊会会员。2022年，看到安徽省美术馆招聘钢琴演奏志愿者的公告，韩晓明报了名。她觉得，这是个大舞台，她不想一直待在家里，要将音乐的乐趣传递给别人，同时也能锻炼心理素质和琴技。
当时，虹雨钢琴联谊会有18位琴友报名，最终12人通过筛选，韩晓明是其中年龄最大的。
2023年，安徽省美术馆对外不再招收年龄70岁以上的钢琴志愿者，而韩晓明却被美术馆留了下来。美术馆安排每位志愿者每周演奏半天，但韩晓明坚持每周抽两天时间前来。目前，韩晓明的学习也迈进了一个新阶段。闲暇时，她已经开始对曲目进行二次创作，加入琶音等技巧，让演奏更动听。她还在学习新的技巧——四手联弹，不断突破新的难度和高度。
她还在网上老年大学学习“钢琴视奏三级”等课程，并担任“水彩画花卉”课程的班长。她告诉记者，自己会一直弹到弹不动的那一天。在韩晓明的带动下，老伴陈锡裕也正式报班系统学习手风琴，二人期待未来能合奏一曲。
拒绝躺平 用音乐和经历激励年轻人
2016年，韩晓明在上海的女儿家中也配备了一台钢琴。当时，5岁的外孙於岳曈十分好奇，立即爬到钢琴上，用小手不停按着琴键。
每年，韩晓明回女儿家居住时，日夜演奏钢琴，外孙被熏陶和感染。如今，13岁的於岳曈已经通过上海音乐协会钢琴十级考核以及英皇八级考核。他可以准确听出韩晓明弹奏出的瑕疵和错误，并进行“指导”。
家人们没有否定过韩晓明追求梦想的脚步。在后辈们看来，韩晓明能够在晚年找到一种治愈自己的兴趣，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景。
在美术馆里，除了贝多芬、理查德等古典音乐外，韩晓明会根据不同年纪的听众，演奏流行曲目。她发现，大家最爱听的还是《我和我的祖国》，激昂的旋律经过场馆的空间共振、回荡，吸引大家驻足欣赏，这也是她最激动、最有成就感的时刻。
演奏的同时，周围总有游客上前与她交流，或是专门来与她合影。不久前，还有一位曾在合唱团工作过的女士特地赶来，请韩晓明为她伴奏，唱响《我和我的祖国》。也有很多年轻人和小孩对这位弹钢琴的老人表现出好奇，韩晓明总是对大家说：“任何年纪起步都不算晚，有梦想就去追求，不要停下学习的脚步。”
同样在安徽省美术馆当钢琴演奏志愿者的90后年轻钢琴老师徐静雅是科班出身，她和韩晓明虽然不是同一组的志愿者搭档，但经常交流演奏技巧。不久前，在全国乐龄钢琴比赛合肥赛区担任评委时，看到韩晓明作为选手在台上演奏。徐静雅十分感动，她认为，72岁坚持学习、练习钢琴，对年轻人而言是一种榜样的力量，也是对音乐的尊敬和热爱。
徐静雅认为，当志愿者是一种自我价值的体现，她也很喜欢美术馆空旷的环境和安静祥和的艺术氛围，她常和身边人感慨：“希望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到了韩晓明这个年纪，也有勇于接触新事物、坚持学习新事物的精神。真心希望韩老师能为我们带来更多的钢琴演奏作品。”
虽然已经72岁，但韩晓明的活法和心态都十分年轻。她在网上自学了剪辑视频、摄影等技能，3年前就开通了视频号，定期发布自己演奏的视频和趣事，记录下“生活中美好的瞬间”。平时，她还会使用智能手机网上购物、团购买菜。
平日里，韩晓明也常浏览网上新闻，看到有些年轻人存在“躺平”的心态。她想用自己学无止境的经历来激励更多年轻人：“无论遇到困难还是逆境，都要从自身开始改变，多学技能和知识，不断丰富学识，不抱怨环境，靠努力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王海涵 王磊 实习生 朱欣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