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喀喇昆仑高原,寒风呼啸,天空不时飘来片片雪花。天还未亮,新疆和田军分区河尾滩边防连的4名老兵早已起床整理装具,准备参加军旅生涯中的最后一次巡逻。再过几天,他们就要告别军营退役返乡。

  早饭后,巡逻分队迅速集结完毕,队伍中4名老兵身姿挺拔、目光坚毅。巡逻前,连队指导员王文尧带领老兵们来到连队的老营房。20世纪60年代,前辈们靠着一顶帐篷、一口铁锅,在没有机械化设备情况下,顶严寒、冒风雪、抗缺氧,愣是靠双手在“生命禁区”的永冻层上垒出一座座营房,在寸草不生的高原上扎下了根、站稳了脚。

  “巴依尔,班长们又来看你了,这也是我们军旅生涯最后一次来了……”老营房旁,老兵们在叶尔登巴依尔·红尔的坟前泣不成声。

  巴依尔曾是连队的一名狙击手,综合素质过硬,体能在全团更是数一数二。2016年年初的一次执勤任务结束后,他出现头痛、胸闷等高原反应。当时,戍边守防好几年的巴依尔并未在意,认为这是普通的高原反应,直到病发第三天,他突然出现昏迷症状,被紧急送往400多公里外的高原医疗站……脑水肿、心肌炎,军医全力抢救巴依尔,还是未能挽救他年轻的生命。

  巴依尔牺牲后,连队战友为了纪念他,用石头在老营房旁垒了一座坟,每逢新兵下连、老兵复退,连队都会组织官兵来看望他。

  告别巴依尔,官兵们踏上巡逻路。一路上,二级上士曹禹不时望着远处的雪山,思绪万千。入伍12年,他历经多次岗位调整,从平原到高原、从步兵到通信兵再到侦察兵,回想在高原守防的点点滴滴,一股离愁涌上心头:“巡逻路上,战友们生死相依;日常生活中,战友们相互关爱;部队这个大家庭让我从一名懵懂的地方青年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边防军人,如今就要离开这片热土,真的很舍不得。”说着说着,曹禹的泪水夺眶而出……

  冰川、雪山、峭壁,巡逻车在蜿蜒崎岖的道路上颠簸前行。1个半小时后,巡逻车停在了雪山脚下,官兵们下车徒步前进。指导员王文尧照例走在队伍最前面,他不时叮嘱大家跟紧脚步。山高坡陡,不时有碎石滑落,二级上士段文聪再三叮嘱新战友:“这片区域碎石路比较多,容易滑倒,大家一定要把脚踩稳当!”4名老兵像当年班长呵护自己一样护在新战友身边,把积累多年的避险经验倾囊传授给新战友们。

  一路行进,巡逻队伍在走到一处冰河边时,即将退役的二级上士李振疆抢过一件防水裤套上,将第一次巡逻的列兵邓扬扬背在身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蹚过寒气刺骨的冰河。

  “祖国的一声召唤,满怀热血来到哨卡云端。钢枪不离手,使命高于天……”蹚过冰河、爬上“好汉坡”, 一级上士史亚龙情不自禁地哼起连歌《离星星最近的兵》。这是建连后他和战友一起创作的歌曲,也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歌。想到即将退役,他渐渐红了眼眶。

  2011年5月,史亚龙作为河尾滩边防连先遣队成员之一,跟随时任指导员彭义前往海拔5400多米的点位设卡建哨。那天,天蒙蒙亮,先遣队就顶着风雪向预定点位出发。车行至距点位十几公里时,大雪覆盖了前进的道路,先遣队官兵只能下车,手拉手用脚探路,一路磕磕绊绊地为后面的车导航。

  接近凌晨,先遣队官兵才踉踉跄跄地走到目的地。历经3个小时,先遣队官兵终于搭起了第一顶帐篷,把五星红旗插在了海拔5418米的“生命禁区”。

  坡越来越陡,寒风夹杂着霰粒,不停地拍打在官兵脸上。到了最危险路段,为防止发生意外,4名老兵接过了新战友的装具,用背包绳系在腰间,与新战友手拉着手向上攀爬。

  历经数小时的艰难跋涉,巡逻分队终于到达山顶的执勤点位。大家抬头远眺,天是如此蓝、云是如此近,4名老兵从挎包里缓缓取出多年来梳理总结的戍边经验手册,郑重地交给新战友,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叮嘱道:“绝不能把国土守小了,绝不能把领土守丢了!”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我宣誓……”国旗前,4名老兵与新兵一同举起右拳,重温军人誓词。铿锵有力的誓言,久久回荡在喀喇昆仑高原上。

张乂心 杨满库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4年12月12日  0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