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尘埃会遮蔽我们的眼睛,泪水也会降临。当我读到这本《滴泪痣》的时候,我不禁对那个名叫李修文的写作者产生了怀疑和一丝怜悯。时代的快和情感的慢,商业的媚俗和文字的唯美,一个对写作充满了野心的年轻人,选择爱情作为一部长篇的开始和结束,无异于在悬崖间的钢丝上穿行,那种摇摇晃晃,可想而知。
很早就听说过一部影片的名字:《爱比死残酷》。当时还是懵懂无知的年龄,除了词语给我的触动之外,不能更多领会些什么。但没想到,这句话会在毫无准备的日子里成为切肤的经验。那一刻,好像谁写过的,刀子飞进嘴里,流出血红的微笑。可能对李修文,也是如此吧。一个求学异邦的青年学生,一个没有护照的应召女郎,好像故事的一开始就弥漫着一丝黑色的绝望与压抑。还有樱花,生如春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最初是在杂志上看到李修文的《心都碎了》,一部疯狂、戏谑的作品。在他充满激情与解构的叙事里,唐僧成了不男不女的家伙,一惯刁钻古怪的孙悟空,却饱经内心的挫折。可惜,在此之前我正频繁观看周星驰的喜剧,因此很容易便联想起港片中常用的手法,所以那种震撼要大打折扣。后来才知道,那篇小说很早就写出来了。在一篇随笔中,这个不知天高的家伙甚至说,如果不是怕版权原因,我在书店里看到《野火春风斗古城》这样的作品也抑制不住重新改写的欲望。那时候我们视野里的李修文是一匹古怪的,精力过分旺盛的,充满破坏欲的野马。
在这部《滴泪痣》中,除了激情一如既往之外,叙述者狂野的心灵忽然变得从容起来。他叙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年轻男人来到日本,然后和一个应召女郎相爱。后来,深深相爱的两人被死亡所分开。整个故事单纯得像一片树叶,爱情是其上露珠的闪光。一开始我就充满了担心,从一个写作者的角度,我认为这样单纯的故事无法构成一个长篇的材料。尤其是在一个传奇异闻泛滥的时代,这就像是让一个旅行者带上一壶水横穿沙漠一样。但是,最终我掉进去了。这是为什么?我想这应该是情感的力量。
我不能不想起作品中的一个场景,处于绝望边缘的男女在冬天的湖水里做爱,如同两条星光下想逃离尘世,却又无处可去的鱼,试图在短暂的疯狂中忘记一切。有时候我会对小说里那些过于美丽的句子感到不满。当作者学会在叙述中闭口不言时,人物就自己开口说话了。比如这一段:12点过了以后,我去客厅里叫她进房睡觉,她在看着我看过的那张报纸,听见我叫她,“说错了这位客官”,她一边将烟头扔进烟灰缸用力掐灭,一边说:“你应该这样说———‘你这个婊子还不滚过来睡觉’!”第二次看到这里,我很想脱帽致意,如果我有绅士们常戴的那种尖顶礼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