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写家族兴衰,探究人生命运,历来是小说的一个重要题材领域。在中国20世纪小说发展史上,巴金的《家》、茅盾的《子夜》、老舍的《四世同堂》、梁斌的《红旗谱》、柳青的《创业史》、张炜的《古船》、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陈忠实的《白鹿原》等长篇佳作,大体上都属于这一类。如今青年作家党益民又为文坛献出描写陕西渭北一个家族兴衰仇杀秘史的长篇新作《喧嚣荒塬》。《喧嚣荒塬》的时代背景是20世纪上半叶。党先生以独特的视角,超越过去这类小说多以阶级斗争为主线的思维定势,在宏阔的大背景下,重点叙写莫氏家族的兴衰仇杀、悲欢离合;尤其是在这些斑驳陆离的家族争斗中,对人性的复杂性、丰富性进行多角度的展示。
小说中世代为仇的两个村庄,在300年前本是一家。后因同父异母的兄弟俩闹矛盾,庶出的弟弟莫善笃一气之下,与受欺的母亲从莫村离家出走,在桃花沟筑墙造屋、另起炉灶,慢慢形成了另一个村庄。但由于御赐的金匾在莫村,桃花沟人每年还要回来祭祖,所以时常发生矛盾、摩擦,某年终于发展成一场大规模械斗。开了这个头后,双方不知不觉地就陷入了复仇的怪圈:这次哪个村吃了亏,便暗暗积聚力量、养精蓄锐,在下次定要多杀伤对方几个人,才算出了口恶气。于是,每隔十来年总有一次大械斗,死人越来越多,仇恨越积越深。小说以两个村庄的争斗为主线,同时反映了当时整个社会的阶级矛盾、民族矛盾:国民党各级政权组织对农民的压榨剥削,对进步人士的搜捕迫害,爱国军人的英勇抗战,共产党古川县委的秘密活动,红军的左倾盲动、肃反扩大化,土匪白狼、石娃、老六打家劫舍,民国十八年陕西的大旱、大蝗灾、大饥荒,以及随后的大瘟疫等,都在小说中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展现。
作为叙事文学,人物无疑是小说的核心和台柱,是作品艺术魅力的关键因素。因此,优秀的小说家无不把塑造生动的人物形象作为自己最重要的艺术使命。党先生这部小说在人物塑造上下了苦功夫,作品近百个人物中,写得最具深度、最有个性光彩和典型特征的,无疑是主人公、族长莫鹏举。《喧嚣荒塬》的时代背景、地域环境与《白鹿原》相近,主人公莫鹏举与白嘉轩、鹿子霖这两个人物也是同中有异。在某种程度上,他也许比那两个人更丰富、复杂。在努力传宗接代、发家致富、精明强悍、人情练达,关心村民利益等方面,他很像白嘉轩,但它比白更有胆魄心机,有时也更阴险毒辣。智退白狼、保全村民、暗算岳父、除掉石娃,不动声色地收拾私通的弟媳与副官等处,都是他这种性格的最好写照。但是,在两性生活方面,他却不像白嘉轩那样恪守富贵不能淫的农家本色,而是像鹿子霖那样不择手段地寻花问柳、追逐异性。这也许给他带来了暂时的快感,但却埋下了致命的祸根。他晚年饱受性病的折磨,最后被白蚁活活蚕食的惨死,皆起因于此。
这部30多万字的长篇,虽然头绪纷繁、人物众多,但结构却非常严谨、和谐,以莫村与桃花沟的世仇为主线,串联起来众多的人物、事件。在创作方法上,以现实主义为主导,而又融进了某些魔幻色彩。在人物刻画上,既有传统的白描,又注重心理刻画,如莫鹏举晚年对争斗、复仇的反思等心理描写,对深化人物和主题就很有作用。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这部作品的语言风格是典雅与俚俗的自然融合。作家叙述语言准确精炼,人物对话则很具个性特征。《喧嚣荒塬》党益民著作家出版社2002年4月23.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