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浙江省永嘉县，国家级风景名胜区楠溪江正在遭遇困境。由于其上游众多股份制小水电站的无度开发，楠溪江水质变差，多条支流溪床出现断流而成枯滩，生态严重失衡。

　 楠溪江南距温州市区26公里，东与雁荡山毗邻，西接缙云仙都，北与仙居景区接壤，以“水秀、岩奇、瀑多、村古、滩林美”闻名于世。625平方公里的景区共有800多个景点，至今还遗存有新石器时期的文化遗址，唐、宋、元、明、清以来的古塔、桥梁、路亭、牌楼和古战场，位列世界文化遗产候选单位。

　 今年1月上马的新龙溪水电站再次引发纠纷，楠溪江人在问：长此以往，楠溪江清纯何在？

　 呻吟的美丽峡谷

　 3月7日，记者从浙江省永嘉县县城出发，驱车沿楠溪江沿江公路溯流而上，大约行车80公里后，拐入一条叫“新龙溪”的峡谷。峡谷两旁，茂林修竹，潺水鸟鸣。新龙溪源于楠溪江源头大青岗东南侧，经年不息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楠溪江。无数条像“新龙溪”这样的峡谷使楠溪江常年拥有充沛的Ⅰ级水质标准的江水。

　 偌大悠长的新龙溪峡谷里只有一个千年古村――新龙村。新龙村有1600多人，10个自然村。村民们世代在这里繁衍生息。从新龙溪口沿溪流蜿蜒曲折的机耕路行车12公里便到新龙行政村所在地。这是一座有近千年历史的古村落。再往峡谷纵深处行车近5公里，便到“新龙水电站”坝址。工程在没有领取开工许可证的前提下，指挥部已进场施工，工地现场满目是被砍倒的树木。

　 据一位赵姓村民介绍，从这里开始，这段20多公里长的峡谷有个有趣的名字叫“聋耳坑”。意思是说这里地势险峻，树木茂密，人在这里攀行，连耳朵都要走聋了。因交通闭塞，这里的树木几乎没有人砍伐过。10年前，浙江林学院的一班学生到“聋耳坑”探险，临别时，带队的李姓学生对新龙人说，原生态的“聋耳坑”有国家一二级保护植物近30种，不知名的动物有10多种，其中一种类似传说中凤凰的鸟通体雪白，飞翔的姿态和鸣叫声均甚是优美。新龙人担心，“水库建成后，聋耳朵坑也就不存在了”。

　 新龙溪的争议

　 新龙溪三级水电站是《永嘉县楠溪江流域水利规划报告》推荐开发的水电站。《楠溪江流域水利规划》编制已久，直至1997年6月，永嘉县水利电力局才同意进行一二级电站的前期工作。一级水库坝址坐落在新龙村上游近4公里的峡谷上，一二级坝址相距10公里。而该工程效益一般，且新龙村段（近4公里）将出现断流，村民忧虑很大。于是，温州市水电设计院又对新龙溪开发进行了综合方案比较，推荐新龙溪宜进行三级开发，这样不仅效益大，还解决了新龙村枯水问题，保证了村民吃水，并使一级堤坝下近4公里的河段小环境得到最大程度的改善。

　 2002年6月，新龙溪水电站被永嘉县发展计划局调整为一级水电站。水库总容量697万立方米，坝高55米，库区占用山地约350亩。如此一来，矛盾就出现了。建一级水电站，意味着坝址以下14公里左右的深龙溪峡谷将出现枯水乃至断流。千年古村面临挑战，峡谷里的原始生态环境也将受到极大的威胁。

　 根据温州市水利局水利专家的测算分析，新龙水电站一级方案建成后的结果是新龙溪新龙段秋、冬两季枯水将会出现断流。如遇85％枯水年，新龙村将会出现农田大旱，遇95％枯水年，新龙村人畜吃水将不够。而大坝下游断水段水质也会明显变差，这在楠溪江流域已有先例。

　 据当地村民介绍，楠溪江次主流小楠溪上游就修建了一座庞大的水电站，截流之后，流经10多个乡镇的下游的水质明显变差。坑潭里的溪水变色变臭，人赤脚下水后，如不及时处理可能脚会烂几个月。而且，水库在洪涝期泄洪，经常冲毁下游古桥梁、田地、民房及冲走人畜等。不必讳言，这些水电站在创造利润的同时，也遗祸了下游百姓。

　 新龙溪水电站也打的是“扶贫项目”的招牌，但村民们认为，扶贫项目应进行良性造血，而不是在资源上杀鸡取卵。更何况，从水电站的股东组成来看，真正获利的只是少数投资者，新龙村集体没有参股。村民们估算，该水电站年利润应有650万元，但在电站董事会与新龙村村委会签订的协议书上，只写着“电站每年出7万元以扶贫款的形式给新龙村”。据了解，楠溪江流域许多小水电开发均存在类似情况，当地村民并没有因此而受益。

　 目前，新龙溪水电站业已开始了前期工作，但记者从有关部门了解到，该项目还有几个关键的政策问题至今并未得到审批。温州市林业局林政处的同志告诉记者，新龙溪水电站还没有向林业部门报批林地使用权。该处马仁翻处长介绍，在未获得审批的前提下，不得擅自砍伐林木。而据村民反映，该工程已经伐倒上千棵树木。马处长介绍，“新龙溪水电站”所在永嘉县黄南乡的大部分森林属于次原始森林，不乏珍稀动植物。“未经批准就擅自开工，这种情况也不是个别现象，这是当地政府急功近利不讲法律的表现”。

　 如何调和开发与保护的矛盾

　 在楠溪江流域，开发利用和保护难以两全，这实在不是人们所愿意见到的。

　 楠溪江名胜风景区管理局局长胡跃中说，楠溪江于1988年被国务院批准为国家级重点名胜风景区，其主打旅游资源便是300公里长的一江秀水。当时，永嘉县还是省级贫困县，政府部门以“短平快”的方式鼓励全社会投资小水电开发，确为永嘉的脱贫致富立下一功，而见效较慢的旅游开发则相对滞后。为了保护景区，县政府明确规定，景区内一律不得建小水电，于是投资小水电的人就打擦边球，景区内不准建，那就建在景区外围，至今，在楠溪江流域建有大大小小水电站近90座。

　 但是，楠溪江景区并不是孤立存在的，那一江秀水就是由景区外围数百条大大小小的支流汇聚而成。楠溪江源头被拦截导致水质变差，最终也会毁掉楠溪江。

　 胡跃中介绍，水电站已导致小楠溪流域多处江段断流，枯水期，小楠溪大多成为白滩，著名的特产鱼―――香鱼也因断流而几近绝迹，令人堪忧。此外，水电站工程的废渣处理不到位，已使得核心景区的溪床升高，深水潭不同程度地被填浅，如最为有名的庙下潭就被填为浅滩。胡跃中说，就楠溪江流域开发水电站问题，国务院及省市有关部门均有规定，不提倡建造对环境造成较大影响的小水电。他也多次呼吁要对楠溪江的小水电开发进行限制。后来，对楠溪江小水电的立项审核时，也吸引旅游部门参加，共同参与论证。

　 永嘉县黄南乡党委书记周凌力则认为，该水电站对黄南乡的脱贫致富有重大意义，前期准备工作已有多年，村委会与电站董事会也有书面协议，无论出现什么问题，该水库必须要上马建造。

　 温州市水利局陈光元局长接受采访时说，建造小水电，首先要考虑到当地村民的利益，投资者不能只将利拿走，将弊留给村民。过去的水库是完全断流，这种做法当然不行。

　 新龙溪水电站目前尚未经市水利部门的最后审批。陈光元局长表示，对该电站进行最后审核时，要注意确保当地村民的生活生产用水，还要使水库下游的峡谷植被仍然葱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