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比医疗系统失去诚信更糟糕的了。”今天,51岁的陈晓兰在她狭长的房间里再次接待了记者。同上次一样,见面时没有寒暄,直奔主题。
这位原在上海市一家地段医院任临床医师的女士,自1996年起开始向医药管理部门反映当地医院的违规行为。她的呼吁,使上海市医药主管部门先后对当地医院以物代药、
以超高价卖过期药,以及使用未经审批的医疗器械等违规行为进行了查实。 “每次反映问题,我都会署上自己的真名。”陈说,这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当事方负责。
陈晓兰亦为此付出了代价。1998年,她被院方以长期旷工为名予以解职。2001年,上海市卫生局出面协调,将其以“特殊人才”调入另一家医院。然而,这次调动也改变了她后半生的生活―――失去了干部身份。从此,陈晓兰成了全上海医疗系统中惟一没有医疗保险的执业医师。
“这点遭遇还算不得什么。”陈晓兰说,“当别人威胁要将你打晕后送进疯人院时,你才真觉得有些恐怖。”
“但我从心底里热爱医生这个职业,不愿看到它被弄虚作假玷污。”陈将目光移向窗外。
16岁插队到江西,做了近8年赤脚医生,陈晓兰至今清晰地记得当时的医患关系。一次,卫生所来了位病人,治疗时突然想吐,医生情急之下连忙扑上去,将病人扶住―――这位病人将呕吐物毫无保留地吐到了医生身上。而为了不使病人难堪,医生平静地走出诊所才换了衣服。
可现在,有些医院的医务人员心里只有患者是不行的。陈晓兰说,他们担心的事太多了―――能否完成工作量、能否完成创收指标、药品与治疗费的结构比是否合理等等。这些“担心”,使医务人员不敢也不可能与强大的医疗体制对抗,否则只能被其抛弃。
“目前医疗系统出现的许多问题,不单纯是医务人员缺乏职业道德造成的。”陈晓兰说,医改过程中没有引进相关的法律制度才是最根本的原因。虽然伴随着医改也诞生了不少医疗法规,但这些法规不是可操作性不强,就是条文存在漏洞,很容易被违规者钻了空子。
这位被同事称为医疗机构之啄木鸟的执业医师还认为,医疗系统应当是非常严肃的,设立医疗法庭与完善医疗法规同等重要。
“我没有多少财产留给女儿,惟一希望留给她的,就是一个安全的医疗环境。”说到这儿,陈晓兰终于流露出一点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