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石家庄市西里社区居民楼前，都升起袅袅炊烟。住在楼上的大爷大妈从自家小房里拿出一堆劈柴，在楼下生火烧水。他们说：“劈柴是拆迁房中的东西，扔了可惜。”

　 西里社区是石家庄市市区中心一个城中村，这里正在进行大规模城中村改造。也许某一天，劈柴没有了，都市里的炊烟将不再升起，但是，对于城中村第一代人―――那些大爷大妈们来说，他们依然是住在楼上的“村民”。

　 城中村脱胎换骨尚待时日

　 石家庄市是座年轻的城市，从不足200人的小村庄发展到200多万人口的大城市仅用了百年时间。有数据说，石家庄市内6区共有城中村158个，其中，二环路以内就有45个，数量居全国同类城市之首。

　 2001年8月，石家庄市户籍管理制度改革全面启动，城中村的问题凸现出来。据石家庄市公安局户籍处统计，在第一年落户的36万人中，城中村26万人就地农转非。截至2003年2月，城中村就地农转非人口增加到30万人。此间专家认为，在石家庄市未来几年落户人口中，城中村农转非依然是主体。

　 简单地说，城中村村民的身份变化，是因为他们赖以生存的耕地被城市化了。没有了土地的他们，只能变成市民。在拥有土地的农民眼里，他们已经是市民；而在城里人眼中，他们却还是“村民”，因为，他们没有享受到与城市居民同等的福利待遇。

　 但是，城中村居民拥有城市最稀缺的资源―――土地。随着城市发展，他们的居住地正在成为城市最核心地段，地价也在飙升。

　 石家庄正在启动中央商务区核心区建设项目，就是对一个叫休门的城中村进行改造。据当地官方称，上海一家房地产商准备为此投资28亿元。有估计说，完成石家庄市二环路以内45个城中村的改造，大约需要5年。

　 此间专家认为，一个城中村脱胎换骨、完全融入城市，至少要进行4个方面变化：一、身份变化，从村民到居民；二、社区管理功能变化，从村委会到居委会；三、土地权属变化，从集体土地到国有土地；四、经济体功能变化，从村办集体经济组织到社区股份合作组织。

　 石家庄当地城中村的城市化中，方式、路径各不相同。身份的改变是最容易的，土地权属界定最复杂，社区管理最漫长，产权是最核心的。目前，石家庄市还没有一个城中村全部经历过上述4种变化。

　 村民、村委会→居民、居委会

　 钟家庄是2001年8月石家庄市户改的直接受益者，全村230户665口人整体农转非。

　 钟家庄人在成为新市民之前，早已在本村经济体和城市中打工，或从事个体经营。从村民到居民，一个城中村人最在乎的就是社会保障―――他们需要和其他城市居民一样纳入城市社会保障体系中，享受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生育保险、工伤保险等应有的福利待遇。

　 在这个过程中，政府最担心财政的承受能力。可以说，城中村是新居民社会保障体系建立的主推力。根据石家庄市劳动和社会保障部门政策规定，只有城镇职工才能享受到养老保险等各类城市福利。

　 2002年5月，经石家庄市劳动部门批准，钟家庄村符合用工条件的378名居民（16周岁以上，即男60岁以下、女55岁以下）办理城镇职工身份，钟家庄的经济体河北英华公司拿出200多万元为每个职工补办了从1993年起到现在的养老保险金。此后，又为社区居民办理了医疗保险（本版曾进行相关报道）。据悉，石家庄市有近20个城中村为他们的居民办理了养老保险等社会保障。

　 至于城中村的管理机构，从村委会翻牌成居委会，名字变了，功能也发生了变化。一是居委会没有了村委会的经济职能，只剩下社区管理和社区服务功能；二是居委会管理一个大社区，除了本村居民，还有大量外来人口。

　 石家庄市民政局基层政权和社区建设处提供最新数据显示，该市已有48个城中村进行了“村改居”，其中23个是1998年以前完成的，这里面有8个城中村经过自然发展，已经与城中村经济体脱钩，由石家庄市政府公开招聘居委会干部管理。西里社区已经分解成3个居委会，专职居委会干部工资、办公费由财政负担。而其他40个城中村的居委会处境则要尴尬许多，工资、办公费等各项开支均依靠城中村经济体。

　 改到深处是产权

　 在都市里，城中村是独立的社区。在这个社区里，村办集体经济承担所有公共设施建设及维护。石家庄市方北社区的负责人说，城中村经济体要养活村里的小学、水电管理部门，专职环卫工人，每年用于这些项目支出在200万元左右。在他们眼里，这部分应该纳入城市管理职能，而不应由一家企业负担。

　 而城市也有自己的说法：城中村的公共设施与城市公共设施属于投资方不同，一个是城中村集体经济投资，一个是国家投资。在产权不明晰的前提下，很难对接。城中村水电供应如此，道路维修、学校管理也如此。

　 产权是城中村城市化必须跨越的一道坎，也是最核心的部分。

　 一个城中村的资产大体有3块：一是公共服务设施，包括学校、道路等；二是土地，包括居民宅基地；三是集体经济组织。

　 有分析说，公共服务设施量化后，可以由国家收购，投资主体转向财政，其部分管理功能移交居委会代管。

　 据官方统计，石家庄市二环路以内45个城中村占地约11.2平方公里，建筑面积约636万平方米，居住着4.77万户14.93万人，人均用地面积高达747平方米，是城区居民人均居住用地面积的37倍。而其容积率只有0.58,还不足城市居民小区的一半。

　 根据石家庄市城中村改造相关政策，村改居后，城中村建成区的集体土地依法登记为国有土地，使用权仍归村集体或村民。而建设单位用该地，则应按规定办理用地手续，上缴政府的土地出让金全部用于弥补城中村改造。据初步估计，石家庄市政府用于城中村改造，需要减免当地各种配套费用多达20亿元左右。

　 2002年初，石家庄市第一个城中村改造完毕，昔日的八家庄人告别了低矮的平房，搬进多功能小区―――新浩城。望着星级酒店式小区管理机构和小区内的健身房、老年活动中心、幼儿园、中心绿地等，城中村的回迁户表示满意。

　 还有一些城中村，在大规模改造之前，已经以集体土地性质开发利用。东简良村在集体土地上开发了33栋商品房，除了自己居住，大部分销售，每平方米售价600元左右。而相同地段国有土地开发商品房，售价增加1000元左右。这些商品房虽然便宜，但不能进入二级市场买卖。对此，石家庄市有关部门拿出一个方案，城中村已经自己开发的商品楼，由居民自己居住可以暂缓缴纳国有土地使用出让金。若该房地产进入市场交易，须补缴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金。

　 集体经济体是城中村一块摆在桌面上的资产。据专家称，经过多年发展，石家庄市部分城中村集体资产已经突破千万元，对于这么多的集体资产，还靠过去村委会那种简单的管理模式，政企不分，产权不清，迟早会出问题。

　 石家庄市农工委称，这块资产必须进行社区股份合作改造，否则城中村活不起来。因为资产量化成股份，能继承，可流转，城中村的人才会走到哪里都拿着属于自己的股份。据石家庄市农工委统计，目前该市已经有10村进行社区股份制改造。

　 对于改制，城中村的心态不一。东简良村最初的心态是怕，担心城中村小集体利益会被城市大集体的利益剥夺。东简良的社区股份制改造也最彻底，所有集体资产量化分解到每个股民手中。方北社区为了选出管理集体资产领头人，海选了董事会（本版3月20日报道）。

　 石家庄市全面启动的城中村改造，已经进入改革深水区。用石家庄市农工委一位官员评价说，城中村城市化迫在眉睫，等不得；同时，城中村的城市化是个渐进的过程，急不得。